《一个60后的旧时光》
第13节

作者: 朱乙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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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姐已经出嫁了,我到大姐家去经常尿床,大姐惯着我,每次都一笑了之,反正我尿床,她洗被子,没抱怨过一次。时间一长,我一去,她就说:“明天我又要洗被子了。”然后大笑。我无所谓的,反正在自己姐姐家,不是外人。
  总之,我来到哪家,就在哪家的床上安上自来水管,且是热水管。
  上了高中,我要住校了,冬天尿床,把被子打湿了,当时非常难堪:晒也不是,不晒也不是。晒会让同学看到,成为笑柄;不晒,大冬天的,湿被子怎么盖?我又不是大棚蔬菜。当然,晒还是要晒的,只是我不会和别的同学在一起晒被子,而是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拉一根绳子。
  上了大学,就更荒唐。大学四年,有两年我和池州的李梅志睡一张木床,我睡上铺,他睡下铺。大二时的一天晚上,下铺的李梅志突然醒了,发现自己的脸上有许多水滴,用手一抹,闻到了臊气,再一看,发现我的床铺上正在滴水——其实是尿。李梅志知道我尿床了,又惊讶,又愤怒,使劲的摇我的床,熟睡中的我这才醒了。李梅志指着床单说:“你看看床单!我不是麦苗,不需要你在我身上施肥浇灌。”

  我这才发现我的床单还有李梅志的被子全是我撒的尿,非常尴尬,我解释道:“梅志,实在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这个人一上床就糊涂了,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不是麦苗,你是李梅志,我不可能在你身上浇小便。”
  李梅志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哪个人会有预谋有目的的在自己床上撒尿?
  我23岁大学毕业,很奇怪,学生时代一结束,我的尿床就自动结束了,那个臊毛病彻底好了。

  我为什么尿床那么久?并不是身体内的排水系统有问题,我的下水道没有任何问题,身体内的江、湖、河、泊、大小水库等水利系统一切正常。我尿床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青少年时代,睡得太死了,太沉了,往床上一躺就跟死过去一般,什么都不管了,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哪管什么床、被子、父母、同学、名声!只要我一上床,世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皆可一泡尿冲走。人家笑我好尿床,我笑人家睡不眠。

  学生时代结束后,我再也不尿床了,现在不是尿床的问题,而是失眠问题。现在的我倒有点怀念尿床的时光,那是青春时光啊。尿床是因为我睡的死啊,睡得死死的,才是睡眠的最高境界,一上床就呼呼大睡,一睡去就如死去一般,多美啊!这就是青春!无思无虑、懵懵懂懂的青春!虽然有点臊气,但男人的青春,哪个不带点臊气?臊气是青春的气味。
  现在不再尿床了,因为青春不再了。
  ——此节,自爆己丑,致我逝去的青春。

  日期:2018-07-12 09:41:37
  26、二哥
  二哥不喜欢读书,小学四年级就辍学了。
  二哥喜欢石头,儿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摆弄石头,跟石头特别有缘分,后来自学成才做了一名瓦匠,终生跟石头打交道。

  二哥在家乡小有名气,在我们那里不知给人建了多少锅台、厕所、猪圈、牛棚以及楼房。
  二哥15岁的时候,农村分田到户,打那时起,二哥就是我家的业务骨干。父亲年纪大了,只能做个技术顾问。
  二哥身体强壮,力气大。铁犁是很重的,犁田是重活,可我二哥十五六岁就会犁田,这在农村是非常少见的。
  1985年春耕的时候,二哥让我做他的犁田助理,就是他犁田,我在后面捡黄鳝。那时,姚河街上黄鳝可以卖到6角钱一斤,很贵的了,我一个上午可以在二哥屁股后面捡到半篓子黄鳝,我们不吃的,全部送到街上卖掉。
  黄鳝值钱。二哥除了犁田时让我捡黄鳝,晚上,他还会在田埂上下钩子钓黄鳝。

  钩子的制作很简单,首先准备一根长木条,用刀斩断,变成数根筷子长的小木条,然后在小木条的一端系上小钩子,钩子上放点饵料。晚上把小木条插在田埂上,钩子沉入水中,就可以钓到黄鳝了。
  初夏的傍晚,村落炊烟袅袅,田野一片宁静,白日里还是长满了紫草的水田,被犁后,都翻了个身,只能看见在水里若隐若现的泥土,不再见有紫草了。二哥拎着一个放满了钩子的竹篮,走到田边,在水田四周插上钩子杆,等候黄鳝上钩。一两个小时后,天黑尽了,二哥就打着手电筒,挨个看看有没有黄鳝上钩。
  一般情况下,二哥一晚上可以钓一篓子黄鳝,能卖几十元钱。我当时读初三,这些钱大部分都花在我读书上。
  二哥非常勤奋,很能吃苦。春耕结束了,他就挑着稻箩进村入户收鸡蛋,一天可以收几百上千个鸡蛋,然后挑到城里贩卖,一个鸡蛋可以赚一分钱。鸡蛋挑子有一两百斤重,我二哥经常挑着担子一天步走几十里,非常累的,但二哥从不叫苦。
  到了冬季农闲时,二哥和本村的汉子们一起到三十里外的大山区杉树,然后扛来家——那时是没有车的,只能扛。那些汉子都是二十几岁或者三四十岁的壮汉,一次只能扛一棵。我初三的时候,二哥还不满二十岁,他一次竟能扛两棵大树回到家,村人见之无不称赞。这些树木从大山区买来,然后再转手卖出去,赚点差价。
  二哥用苦力挣了点钱,贴补家用,供我上学。
  我很感谢二哥。
  二哥叫朱明理。
  日期:2018-07-13 08:09:03
  27、逝去的故乡
  人道是:找不到的故乡,回不去的童年。
  故乡仍在那儿,怎么找不到呢?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庄,背靠着一座山,前面是一条大河,中间是田。如今,山还是那座山,河还是那条河,田还是那些田,找不到的是童年时村庄的样子。
  昔日的梦想就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如今的故乡,满眼都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可是,每次回老家,心里总是自问:这是我的故乡吗?这是我的老家吗?这是我生活了20年的两河吗?怎么那么陌生呢?我真的是越来越认不得了。
  现在的两河——我的老家,变得太陌生了!以前的房屋,以前的用具,以前的摆设,全没了踪影。我每次回老家,心情很复杂,既为满眼的漂亮楼房感到振奋,又为儿时的民居全然消失感到失落和忧伤,老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搜索童年时故乡的样子,而我也唯有在记忆里才能找到她——
  我们那个村庄的朱家分两个房头,大房户数较多,有二十多户,布局很分散。二房较少,只有七八户,布局很集中,住在一道大门里。这有点像《红楼梦》里的荣府和宁府,没他们显赫而已。
  我家属于二房,现在我最想念的就是当年二房的院落和住在里面的人。
  二房大门本来是有两道的,我出生的时候,第一道门被拆了,只剩下一对柱基石。于是,第二道门便成了前门。这道门在乡下算是大的了,两边门柱石可坐八个人,我们二房的孩子们经常坐在门柱石上聊天、玩耍。入门后是个长长的院子,再后面是个很大的厅堂,厅堂的墙壁全是木板做的,我们二房的孩子把它当成了黑板,在上面写满了粉笔字。大厅也是二房的议事厅,有什么事情都在这里商议,也是村人茶余饭后谈天的地方。二房七八户分别住在大门后的两侧,一侧住四户,形成一个相对完整又封闭的院落。

  在这个院落里,曾生活着好几个非常有个性的家庭——
  二审李光凤的几个孩子,个个高大潇洒,伶牙俐齿。我在初中的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总能看到他们一家人在厅堂里谈笑,气氛热烈,如一台小品晚会。老大朱明勤和老小朱明尚经常在厅堂里相互调侃,就像冯巩和牛群在说相声,让人捧腹大笑。
  堂叔朱祥争是个说故事高手,他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声情并茂,他说故事的那种腔调、那种韵味堪比评书大师单田芳,他的故事小品,令人听后回味无穷。儿子朱明宝比我大五岁,是个孩子头,经常带领我们和对岸村庄打石子战,非常有指挥才华,是个难得的将才。在我初二的时侯,他买了一辆自行车,轰动整个村庄,因为他第一个加入“有车一族”,当他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搬到厅堂的时候,全村庄的孩子们都来围观,羡慕不已。

  堂叔朱龙祥很孝顺,妈妈是个哑巴,姐姐是个盲人,可他待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非常好,尤其是对自己瞎子姐姐的照顾无微不至,很厚道,是个大善人。

  我的大伯和我父亲一样,性格比较内向,话语很少,很忠厚。大妈是我母亲的堂姐,大妈更老实,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会拖着长长的音,说:“是——的——”这成了她的口头禅。
  堂兄朱明胜,腿部有点残疾,走路时容易跌跤,但他非常勤劳,非常能吃苦,夏日炎炎的中午,别人都躲在家里乘凉,他却在田地里做活,哪怕背部被太阳晒得起了一大片水泡,他还是不休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的《悯农》诗悯的就是他呀!可是,国家评出了那么多的劳模,为什么没有农民朱明胜?
  如今,二房的大门没有了,院子没有了,厅堂没有了。当年的那些人有的早已去世,有的迁到别处居住——我家是在1989年搬走的。
  总之,旧时的民居已完全消失,而且没有留下一张照片,连个影像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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