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的前一天,我觉得他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一会在号子里转,转不了三分钟又转到风场,找各种人谈话许诺,他手里的那个打火机就许了不下五个人,还包括我。我跟崔哥开玩笑,六子把打火机给我呀。也,对此,崔哥一脸的不高兴。
放人这种事情,只要是过了凌晨十二点,看管单位都不算违规,但是按照常理,他应该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点名后释放,毕竟如果不是有好处,谁愿意大半夜的给一个在押人员办理处所手续。当然,如果管教干部或者跑号整人,当天二十四点前放人也是合理的。
大概六子回家的心情过于迫切,让老婆送进三千的现金给柱柱,这使得他弄到了一张提前8小时回家的车票。六子走了,带着大家的期许,带着自己的踌躇满志,甚至带着能提前出所的得意洋洋,当然他也没忘了带上几盒好烟从我们身边消失,此生大约不再相见。
日期:2016-10-01 09:40:29
六子走了,过渡号又是一个新的局面。小四接替六子伺候柱柱的起居,三哥拎起打饭的勺子,小东北配合三哥做管号,承担打手角色,我顶替三哥配合老陈组织生产。
对于这种变化每个人都很高兴,小四、小东北和我是为能跨入管理阶层有工作而高兴,老陈和三哥是为了走一个让人讨厌的管号,同时提升了自己在监室的地位而高兴。从这天开始,我可以在监区里活动了,虽然做不到自由出入,虽然还是要请示柱柱后才能出门,但这已经让我足够兴奋。
出门的时候,老陈照例喊一嗓子收货,然后就能听到各号在悉悉索索地准备麻袋。我拿着一个红旗本和一支油笔跟在老陈身后,老陈指挥我说 去14号门口把秤搬过来,我屁颠屁颠的跑着去了。
三号的头铺大海是一个很温和的头铺,温和到有些绵软,毫无东北人气质,也丝毫看不出毒贩子的影子。一出号门,大海先跳到秤上秤体重,称过以后摇头叹息:又瘦了。感慨完就指挥身后搬货的人递烟,然后是称重,我在红旗本上登记着产量,老陈则点上烟跟大海闲聊。大海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可能判死刑的人,但是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出任何死亡的气息,他对老陈说,外面传进话了,说是跑的还是有效果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但是老陈悄悄跟我说,他想活着离开看守所,很难。
四号的头铺是壮壮,老陈还没开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叫嚷着:快快,我要检测一下减肥的效果。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这是一个三百多斤的胖子,曾经做过武警,是大海的同案,以毒养毒,不过在这个案子里他是小角色,所以他表现的比大海轻松的多。我喜欢这个胖子,虽然三哥说这是个狠角色,但是我看不出来,对于我而言,他是个可爱的胖子。
老陈换新兵了,黑三不跟你混了?说完又冲我一笑,我也笑笑算是回应。壮壮照例想上秤的时候被老陈拦住了,我这秤上限三百,你就省省吧。但是壮壮还是站了上去,果然秤开始嘟嘟的报警,屏幕上显示“错误”,老陈破口骂起来,壮壮开心地回去了。
五号的头铺是老陈的同案老贺,前面说过,老贺大概五十岁上下,但是看上去比老陈还要老些。他的号子是除过渡号外关系最多的号子,管号的是一个叫强子的年轻人,一边看我过秤,一边算计我有没有算错重量。过完称委屈地抱怨给他们号子定的产量太高,这么个老弱病残号根本完成不了。老陈说,你别跟我扯淡,你们能完成多少我心里有数,再说我帮你们的还少啊,你再抱怨别人就别活了,我就别干了。老贺趴在窗口说,别听这小子的,没个正经话,老陈,明天给打两杯热水吧,这是正经事。老陈圆滑的说,看吧,有机会我给你打过来。
关上五号来到六号,六号的龙龙是本地人,一个看上去很阴沉的料子鬼,他没有称体重的欲望,也不打算走出他的一亩三分地,出来交货的是二铺小飞,一个年纪不大的小贼。很配合的叫人过秤登记,大炜也在过秤的行列,悄悄对我说,给找卷卫生纸,号子里的不让我们用。我点点头关上了号门。
七号监室的小炕上坐着四个人在打扑克,其他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大炕前干着活,这个时候其他号子已经开始休息。头铺五毛抬起头叫了老陈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低头打他的扑克,出一张牌就骂坐在对面的一个家伙一句,大致意思就是牌出的臭。出来交货的是一个姓韩的矮胖子,老韩是算小账的人,对老陈也很不友好,不是说分给的任务重,就是说给的材料难用,然后还跟老陈算计了老半天这个月到底生产了多少。老陈说,数这个号子难缠,仗着五毛在本地小有名气一点也不遵守号子里的规则,五毛认识的人都坐在炕上陪他玩牌,其他的人不得不分担原属于这几个人的工作量,也难怪到这个点还在工作。
八号配合的多,头铺张勇投改(既去劳改队服刑)去日无多,悠闲地躺在炕上看书,号子里已经开始收拾工作现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的人还在穿灯泡,很是认真。
日期:2016-10-01 10:32:34
九号家的王爽是一个见人就笑的和善人,至少我的第一印象是这样,后来他们跟我说,王爽一旦收拾起人来整个号子都跟着颤抖,所谓和善也只是给跑号班留下的印象而已。
十号的头铺是一个住看守所四年的老号子,工龄比好些管教干部都长,他的案子涉及市里一些权势人物,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他站在炕上手里赫然拿着一本《围棋天地》,这让我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监区里知道围棋规则的人用一个巴掌也数的过来。对于工作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合作的号子,头铺说话尖酸刻薄,二铺说话粗鲁无礼,大致意思就是老陈给他们算的不对,老陈为此跟管生产的二铺争执了半天。直到关上门,老陈还气得鼓鼓的,直说:什么东西都是……
十一号是一个酒贩子当家,酒贩子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颠颠地跑出门,直接蹦到秤上,然后感叹最近伙食太差,影响了自己的体重。二铺没大没小的在老陈身上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说,老陈出门不带烟呀,发根好烟呗。我把耳朵上夹着的烟递给他,他才停止了在老陈身上的摸索。老陈又叹气了,越往后走越不想走。我倒是没他那样的感概,对每个号子的状况我还是很有新鲜感的,我想知道他们是谁,他们的生活状况,从入监开始我就有记录生活的冲动。
十二号就是前面提到的标兵号,旭东和李敬坐在墙角,其他人整齐地坐在大炕前手脚飞快地干着活。听到开门声,李敬叫了两个人的名字,然后麻利地往外抬麻袋,照例这天又是交货最多的。李敬瘦了,他看了看我笑着说,行啊你,能出来跑了,以后得你关照我了。
十三号的刘涛是一个地道的江湖人,因为本市一起知名的夜店枪击案被捕,整个案子抓了七八个人,他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三哥说他是给老板顶着缸,每个月老板会给他上账,老板在外面正在摆平各方面的关系。刘涛似乎对牢里的日子不那么在意,总是嘻嘻哈哈的,见我就叫二伟,然后又哈哈笑着说认错人了,看着有些恼火的我他很是得意。咋那么像呢,我以为是二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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