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收下来,墙边堆了几十个麻袋,然后三哥带几个新人把这些麻袋扛到对面的A区,由对方完成最后的串大线和打包的工作。这就是我第一天收货时的情景。
日期:2016-10-01 23:19:02
六子的离开意味着我的看守所生活进入到第二个阶段,我有了自己的固定铺位,算不得大但是已经不用再跟新人们挤成一堆,晚上值班也开始值一班,我扭头看了一下墙上划着的正字,正是第55天。
这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日子,这天我们从一号家搬到二号,原来的一号隔出一部分做了禁闭室,我划道子记日子的时代结束了,时间开始加速。
柱柱又一次下判了,虽然两年多的徒刑一点都没有减,但是他的余刑也仅剩两个月。他上诉的目的跟其他人不大一样,别人是指望减刑,他只是希望拖时间能留在看守所,留在跑号班,简单来说就是维持现状,这样可以使他的利益最大化。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交易,但还是可以给他算一笔账。
做一个成功的大跑背后需要有一个最好是休戚相关的干部,意思就是绑在一起一损俱损的那种。这种干部可不只是金钱开道就一路畅通的,收点芝麻钱丢了西瓜的事干部才不会干,公务员意味着什么,身在其中的干部清楚的很。所以干部选择大跑的时候一定是慎重的,柱柱做的那些事干部都知道,只是他们觉得在可控范围之内才睁一眼闭一眼,一旦柱柱的行为让他们嗅到危险的气息,拿下他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说柱柱是一个好大跑的原因是他把自己和干部之间,自己和头铺们之间的两两关系处理的很到位,干部感受到的是服务和而没有威胁,头铺们感受到的是方便和安全。
现在来算一下具体的经济账,首先是支出,所谓支出自然主要的流向是管教干部。柱柱所谓两年二三十万大致是这样花出去的,他开始跑号前是一定有一笔支出的,这笔支出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所有人,只是监区几个管事的人,包括分管所长、主管管教和主要管教,每个人给多少我没见过不好瞎说,比方说我就一厢情愿地觉得秦所没拿过他的钱。然后是当天值班干部的起居,最大的支出是每天晚上的那顿酒,吃顿饭在外面大概也就三两百,但是在号子里不翻个倍是操办不下来的。再往后算就是干部的早饭,比如武队爱吃小面包,老干部爱吃蛋糕,这些都得随时准备,至于饮料,只要有干部往窗口一站,二姑娘一准一瓶饮料先递上去再开始叙话。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支出就是烟,每天早晨柱柱出门一定是要装两到三包芙蓉王。一个月下来,一万照例是打不住的,所以柱柱说得二三十万应该水分不大。
当然,有支出就一定要有收入才行,否则谁愿意干这个大跑。然后再说一下收入情况,大跑的收入主要来源是三个方面,一是分账,前面提过每个号子买东西要分账30%,当然这种通常是实物,干部们的早餐、饮料和烟一般从这里出;第二项就是下货,前面讲过崔哥中华换七匹狼的事,从看守所回来我们又坐在一起聊天,崔哥说其实他送进去的是二十条中华,十条软的直接被干部下了,到号子里的又进了柱柱的库存。只是这种收入算不得稳定收入来源;第三种收入主要是现金收入,比如六子想早出去会——交钱,没有关系想留在过渡号——交钱,想跟外面电话联系——交钱,一般是打到监外的账户上,偶尔也有现金交易。当然,一定不止我说得这些事,只要想违规操作最终都能变成买卖,最让我想不到的是有一次柱柱跟三哥说认识一个不错的律师,如果需要他可以联系,这买卖做的就有点大了。当然还有买卖更大的,据说A区的大跑张飞,在看守所住了三年多,一千多万德诈骗金额已经变成三百多,最近一次下判只判了七年。基本套路就是在他的监区疯狂掠夺,用掠夺来的钱跑案子,上诉一次就减一次,听得我目瞪口呆。这么做自然也有后遗症,最终他得罪了一个他得罪不起的干部,这是后话。
这么算下来,一般情况下,大跑是一个挣钱的活儿。但是——总是有但是,并不是只要给一个大跑的头衔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实际上,这个头衔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所有的工作还得认真细致地做。首先是跟干部之间的关系,干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性格脾性各不相同,摸透他们的心理了解他们的喜好并投其所好,这是最基本的;保证各监室的麻烦能消弥在跑号这一层,要知道号子里关的可是什么样的都有,做到这点就有点难度了;再有就是要给干部们好处,这种好处不止是经济上的,还有深挖和检举,在看守所内部破案,这个是有任务卡着的。能把这些都做好,就是一个好的大跑。除了深挖犯罪这一块,柱柱都做的很好,他的度总是把握的很好,当然做的不好的部分是因为他的徒刑是确定了的,不存在减刑,如果有减刑可能,我相信他能把这块做的一样好。
上述一段有些跑题,下一节再跑回来吧。
日期:2016-10-02 00:03:56
晚上十一点,正和临铺的崔哥聊天,柱柱在窗口让我穿衣服出门。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穿好衣服跟着他出了监区,看着我跟上来,带着一身酒气的他说,秦所要找你谈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我赶紧点头表示:知道知道。
秦所也喝了不少,跟武队并排躺在值班室,不等我喊报告请安,武队就急吼吼地问:监区里有人使电话了?我愣了一下说,没看见呀。武队又问,有人下你的账了?这回我没有犹豫就说,没有没有,我都买东西了。
秦所坐起身,很明显他也没少喝,扶着床头柜站起来,指着武队说,是实话吗?我点头。
秦所带着我来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让我坐在他对面。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几盒烟和一包衣物递给我,这是家里捎来的,你还好吧?我当时就感动的有哭出来的冲动,赶紧表示一切都好。
秦所说,武队是我战友,说话有时候比较冲,人还是不错的。我点头称是。你是我的人,在这个监区里我就你一个关系,我会尽量照顾你,只要不出格。同时,我也得了解监区的真实情况,这点你能理解吧?——理解理解。
家里给了我上账的钱,每个月该上多少我心里有数,我现在想知道你的账都是你自己花的吗?
这下我犯难了,不告诉秦所实情,我觉得很对不住他,真的全盘托出,恐怕我在过渡号很难再待下去了。想了想说,大部分都是我花的,号子里您也清楚,算不了那么细的。
秦所又问,柱柱有部电话,你见过吗?这下我头更大了,我只是好像听别人说过,但是没见过他用,也没见过电话。秦所点点头,又问了我些伙食之类的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说,好好改造,只要我在这个监区,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我带着衣服和烟提心吊胆的回到了监室。
过了没有半个小时,柱柱气哼哼的也回来了,狠狠地把监室的铁门摔上,又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厉声质问我:你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从你来了我有没有为难过你,我下过你一分钱没有,这NM好人是没法做,给你们脸都给多了,还学会点炮了。虽然心里对他的指责我很不服气,二姑娘下我的账跟你亲自下有区别吗,但还是忙不迭地解释,领导,不该说得我可都没说过,你也听见我怎么跟武队说得了。柱柱还是一副东郭先生的模样,少来这套,谁知道你跟秦所说了些什么,你们这几个老东西还挺难斗,一个比一个难对付,原来看着你还好,居然点炮。我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就不再做声,柱柱骂骂停停的又说了半天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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