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守所这种体制是中国从前苏联移植过来的,至于是否适合当今社会或者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处理方式我不敢妄加评论,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当。
日期:2016-09-28 22:39:46
补上一段遗漏的事情后继续说我的拌肉。
直接说结果吧,肉让我和三哥、老陈、崔哥三下五除二在风场干掉了。当然,在跟柱柱客气过以后,柱柱一贯不吃我们递进来的东西,只是说了一句:自己吃吧。
后来三哥给我解释这句话,柱柱不喜欢我们这样的共产精神,他更希望我们个人顾个人。当时理解起来有些难度,现在就好理解多了,我们几个资源共享以后,相当于有四个以上的关系,这样柱柱存在的价值就降低了,直接影响他的生意,如果不是再有两个月他就释放的话,他是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
秦所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在所里的形象的人,给我捎吃喝也仅此一回。相比之下,倒是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捎买带要频繁的多,更多的时候是我在蹭吃蹭喝,每到这个时候,柱柱就歪我们一眼,半开玩笑说:四个死老汉,注意一下形象,为口吃的啥也不顾了。从此以后四个死老汉就成了我们的专属代称,一直代到崔哥释放。
日期:2016-09-28 22:40:33
既然提到了捎东西,就有必要解释一下看守所的捎买带和号子里的资源再分配。
干部的捎买带在管理制度中历来就是被禁止的,但是严重的捎买带从来就没有真的消失过,当年李逵不也给在押人员宋江弄鱼吃么。捎买带不重要,重要的是捎买带的内容和之后的分配问题,这关系到大家的利益,与大家利益相关的自然是大事情。捎买带这个事可以很严重,也可以不太严重,完全在于一个度的把握。像四监区一样送进电话、丨毒丨品来就超出领导能承受的红线上升到法律层面了,如果只是送些烟茶糖果之类的东西,通常领导也不会较真,谁家还没个三亲六故,睁一眼闭一眼也就放过去了。
以崔哥为例,就像前面说过的九条好烟到他的嘴里也就是一条五块钱的烟而已。这些东西的去向有两个,从门上捎到号子里基本上能被干部瞧上眼的要下一半,当然这是一般情况,遇到黑心干部把真烟换成假的送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这还只是东西,如果是往里面捎现金出入往往更大,我听说过送三万收到一万多的。另一方面就是跑号的克扣,二姑娘下东西要给柱柱留出定额,剩下的归自己,而这些东西通常又用来孝敬干部日常消费。当然到了下面的号子头铺还要再剥一次皮,最后自己能剩下什么完全要看东西的好坏和经手人的心情。
下在号子里是一个动词,至于下的对象包括任何东西,烟、衣服、吃喝,只要是能活下去需要的东西都可能成为下的宾语,与外界的消息闭塞使跑号成了为数不多的消息来源,也使下货成为可能,这也是大家都想留在过渡号跑号班的原因之一。
看守所很像是一个养老的地方,干部大都没有什么追求,吃好喝好有人伺候着,只要笼子关着的别跑了别死了,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心情好的时候做买卖,心情不好的时候修理在押人员,这样能保证心理常年保持在健康状态。在中国有好多这样适合养老的地方,学车的时候,我觉得车管所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至于地震局、统计局之类的政府职能部门各个适合养老,我想用不着我多言了。跑题了,还是转回到看守所,一些有心的干部把在押人员当成买卖来做是很常见的,比如武队在看守所就是敬业勤政的干部,几乎从他手里过去的在押人员他几乎都能说上来,尤其是那些存在做买卖可能性的。
跑号下货虽说是满足私欲的行为,但其中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无奈。其实在很大程度上,跑号就是干部的炮灰,就像杜月笙说的夜壶,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通常就由大跑和小跑来做,比如下货、比如联系买卖。柱柱私底下说,他当大跑的两年期间至少花了三十万,后来的李公子每月花费近两万是我亲眼所见,也就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在看守所同样适用。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能力支付起这笔费用,所以跑号都得在监区里想自己的办法,做自己的买卖,比如跑号可以为在押人员沟通干部甚至大夫,也可以为他们沟通自己的同案,还可以出租一些违禁品,MP3、MP4、影碟机,甚至有些胆大些的还可以出租电话,只是这些买卖在我们这样一个新看守所还没有广泛开展起来,由于限制多所以做买卖的机遇也很多,在看守所挣着钱回家的大跑也大有人在。这些用来做买卖的商品怎么流进看守所的,相信你懂的。
太幸福的日子总不会很长,这才符合辩证法,自从二看新所长上任后,捎买带自然也被列入整顿范畴,不知道下面的干部们怎么想,只是从他们捎买带的暧昧态度上能看出,对于这道禁令他们还是比较当回事的。影响到个人利益,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对于这些怨言没有评论的必要,任何一个单位面临新政的时候都少不了怨言,我只是希望中国能一天更比一天好,包括看守所。
日期:2016-09-29 08:16:52
无聊呆坐的日子里,总是向往着去风场放风,可是即使喇叭里传出放风的命令,我们依旧只能呆坐在炕沿上。看着柱柱坐独自坐在风场的笼子边晒太阳,心里有说不出的神往,我从来没想过晒太阳也是一种幸福,到风场活动活动也是一种幸福,穿过铁笼子看到被隔成一块一块的蓝色的天空也是一种幸福,想站就站着想坐可以坐着也是一种幸福。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风场的两根铁窗栅栏之间仰望天空,我不想自己看到的天总是被割裂成一块一块,我只想看一块大一些再大一些的天空,失去自由的日子大抵如此,在外面的时候,我从没有如此认真的仰望天空,也从没觉得这是件多么值得兴奋的事情。其实,幸福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看守所是那种你想做什么偏偏不能做什么的地方。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号子里的味道开始不那么美妙了,汗臭脚臭弥漫在整个监室。在六子的安排下,我们的日常生产生活都安排在风场进行。而这个时候,柱柱又一个人窝在监室里看电视,我想这是他的风格,用距离感来增加自己的神秘感和威信。
微风徐徐的吹来,笼子外的空地上落着几只喜鹊和觅食的麻雀,比起毫无生气的监室和我们一派生机盎然。崔哥开玩笑说,有喜鹊说明有喜事。果然,一会就听到沉闷的礼炮的声音,看来是有人被释放了。当然,这也只是人们的一种心理暗示,事实是在随后的日子里那几只喜鹊每天都来这里觅食,而放人的炮声却只是很偶然的才会响起。
终于享受到了风场的太阳,终于可以不必再那么沉闷地呆坐,几个交好的人可以坐在一起劳动,一起聊天,一起传阅同一本书,这使得看守所的日子不再显得那么枯燥。我个人觉得我看守所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这段时光。没有尔虞我诈的欺骗和利用,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压榨,东北和小四躲在风场的一角唱着欢快的属于年轻人的小曲,老索扑他的蚂蚱,找任何知道象棋规则的人杀棋,一切都那么祥和,仿佛在灿烂的阳光底下谁也不忍做出一些龌龊的事情一样,那段时间的号子就像是和谐号,和谐的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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