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尴尬的时候,一个看着有些像相扑运动员似的大胖子陪着柱柱走进来。监室瞬间安静下来,柱柱看了老索一眼,问:叫你MB啥,有啥事跟老子说。老索气焰不再那么嚣张,声音也低了好多:我的烟少了,昨天办案单位刚给了一盒,今天就这几根了。
这是个球事,二胖,给他那两盒烟。柱柱很豪气地说,以后再在我的号子里大呼小叫的,你给我操心的。说罢不再看老索,转过头跟二胖聊天。
日期:2016-09-17 01:33:42
结束了尴尬的军军开始安排工作,新来的我清理厕所,小四带一个人洗饭盆,李敬带一个人打被垛,大胡子带着剩下的人擦洗地面。
这个分配是有一个等级之分的,擦洗厕所的我肯定是最低级的,通常这个工作由新来的承担;稍高一等的是洗地,所谓洗地就是像一休小和尚他们做的那样,伏在地上撅起屁股,从这边墙根推到那边,然后再推回来,反反复复;刷碗一般都是来的时间相对比较长的,而且是那些看起来利索干净的人来做,像老索大胡子那样的,即使时间再长也轮不上做这个;打被垛是一个比较有技术含量的活,大床上摆七个叠成豆腐块一样的被子,小床上三个,李敬是退伍兵出身,加上他的关系已经来打过招呼,所以叠被子打被垛这个活由他来做。
厕所比屎尿横流的公厕好得多,因为整个监室只有柱柱一个人可以站着撒尿,其他人只有蹲着,这也是我入监之初觉得不那么习惯的事情之一。不过对于清扫厕所的我,绝对是一个利好,虽然手执抹布擦来抹去依旧恶心,至少程度上好了很多。
打扫完毕,我们被勒令双手伏在膝盖上端坐在床沿,静静地等待干部点名。
对我来说,这个时间很漫长,因为无事可做,我就发起呆来。水磨石地面中镶嵌着的石子成为我目光的最后焦点,很像是我小时候看到三维立体图,需要对眼才能看到正常情况下看不到的内容。坐在炕沿的我,此刻在地面上能找到一匹马和一只鸡,还能看到一张不那么规则的脸。这些发现让我很高兴,时间也变得快了起来。
点名!柱柱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监区。我学着别人的样子,把破旧不堪的布鞋整齐地摆放好,然后上炕脱衣服。十几个人赤身裸体地站在大炕上,让我觉得很羞辱,但是我只有像装做无动于衷,尽量让自己多想想伸翻转蹲和报告警官。
六子站在门口,不时得向门口张望。老陈和黑三站在另一侧,不时瞥向炕上的十几具裸体,然后低声交谈,时不时会心的一笑。老索依旧蜷坐在固定属于他的风场门位置上,一脸见惯不怪的表情。
一个管教干部在柱柱陪同下出现的时候,六子高声报号:一号监室,应到二十一人,实到二十一人。报数,一。
然后,床上的我们一顺的报下来。管教干部点点头,走到房间正中的位置站定。这是一个很有点英气的丨警丨察,虽然个头不很高,但是很有威严,衣着整齐显着很干练。
有几个新来的?管教干部问,我应声蹲下,旁边还有两个人也一齐蹲下,齐整整的回答:报告警官。管教简单的问了一下我们的情况,除我外一个是来自河南收破烂的,另一个来自本省中部的X县,都是因为盗窃。总算没忘了回话之前都要加一句“报告警官”,问完我后,我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管教又看了坐着的老索,问:你腿怎么了?身后的柱柱说,耍买卖呢,马队,打从进来就不往起站了,偷车的时候腿还好着呢。
老索瞪大眼睛反驳道:谁耍买卖了,我有脉管炎,你们可以去查呀,再不信去问吴所长呗。马队转过头问柱柱是不是武队收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了笑不再说话,六子看到是个空隙,赶紧喊出个伸翻转蹲。
穿吧,新来的把监规熟悉一下。说罢,转身往下一个监室去了。
日期:2016-09-17 07:34:32
一行裸体男快速穿上衣服后,从澡堂模式恢复到牢房模式。
下床站好后,六子对着老河南胸口就是一锤,锤得河南人一个趔趄。NMB,会不会说报告警官,啊,会不会说?河南人鸡啄碎米似的连连点头。明天要是还不会说,老子就好好教教你。我很庆幸自己没说错话,在号子里保持惊醒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很无聊,我们几个新人站在写有监规的牌子前背监规,他们坐在床沿上继续发呆。为了避免无聊,我对监规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监规是看守所的行为规范,所谓规范就是供有特权的人们来破坏的,如同现如今的法律。在看守所监规是一件很重要的工具,在我看来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功效,首先,便于管理,这也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任何单位都要有个制度一样,但是制度定出来总是有人违反,为什么?无非是违反了制度得不到制裁,这是一种面子,一种优越感,一种虚荣心,也就是说,这是一种超越物质的精神需求,是没办法的事情;其次,就像老干部接待新入所人员常说的那样——都好好待着,按照监规上做。这是一个推脱责任的好借口,如果你没有什么做错做坏了什么事情你一定是没按照监规执行,没按照监规执行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这不是管教干部或者跑号之类的对你的惩罚,而是对你的教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最没意思的是,这是一个有点身份地位的在押嫌疑人对那些“五保户”(即没关系、没人管、没人理、没人上账、没人待见的在押人员)或者普通人犯克服的一个借口。三天背会七天背熟,从进入看守所的第一天开始,干部和头铺就这么说,但是真的背的很熟的都是在拳头和鞋底子的操练下背熟的,我真正的背熟也在七个月之后了。
刚进入看守所的时候,对背监规是很有抵触的,哪怕是写出些文采和韵调来,也让我们背得好有些兴致。我看到的监规都是些大白话,什么不要抹鼻涕乱写乱画之类的,而且经常绕来绕去,先是不让自杀然后又是发现自杀要报告,也不知道编这个东西的人是不是村口代写家书的高小毕业生。
随着在看守所生活的深入,我越发觉得这个东西写的有水平,不是常年战斗在看守所第一线的干部不可能写出如此有水平的规范来。我觉得这篇监规写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犯罪嫌疑人文化修养普遍不高(即使在今天提升的也有限),说一些通俗易懂的大白话便于大家理解和记忆。此外,快离开看守所的那段时间,我对着监规发呆,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条能够严格遵守,而我并不是狱霸甚至不是跑号的,由此可见,这规范定的是相当有针对性。
关于监规,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还是那句话,制度定出来就是供特权人士违反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日期:2016-09-17 07:36:11
下面附上监规十二条,希望审核可以通过:
一、必须严格遵守监规,接受改造,服从监管人员的管教。
二、要认真学习、提高认识、端正态度、改造思想、改恶从善、悔过自新,走坦白从宽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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