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下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些家伙不会趁我睡着给我服水土吧,我提醒着自己要保持清醒,但巨大的困意袭来,我还是忍不住睡着了。
日期:2016-09-16 06:59:20
关于水土,不论是电视上还是书上对水土都有所提及,大约是对新入监犯人的一种体罚,关灯、摘星星、烧肉肘子、蒙古包是本地比较常见的花样。对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见《狱霸》,基本就是本地看守所的水土套路,在这里我不打算详细的说。我自身没经历水土,见过的水土也只是拳打脚踢,粗鲁又无趣,既然都是听说,那就听谁说都一样。
只有一样,在看守所监狱水土是一种必要的存在,在犯人自行管理的监室里是需要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存在,这样就能保持一种相对的稳定,就减少了斗殴的可能性,每个人守住自己的本分,一天天的熬日子。所以虽然看守所明确规定不能有水土,但只要不出格,管教干部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尤其是摄像头广泛使用之后,本地的水土也轻了很多,别说摘星星之类的高难度动作没人做,就连肘子蒙古包也几乎没有了,有的只是象征性的拳脚,也往往只用于一些敢于挑战监室权威之辈。监室的地位往往由个人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关系决定,靠拳脚赢取监室地位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夜里叫醒我的不是水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感觉腿部被人拉扯,我茫然地坐起来,站班的已经换成一个大胡子中年人,那厮挥挥手,示意我躺下,轻声地说了句:别打呼噜。我去,我几乎晕掉。别打呼噜,好像是我很喜欢打呼噜,并且藏有一个控制打呼噜的开关,想不打关掉开关就可以了。就这样,一夜被叫醒好些回,又睡着好些回,茫然地坐起,恨恨地躺下,如此往复很多回,天亮了。
这个晚上我做了好多梦,每个梦境都是自己在家里和家人朋友在一起,被叫醒后看到的是一窝犯罪嫌疑人,这场景反复出现,以至于我搞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日期:2016-09-16 16:12:47
最后一次醒来,是被乍然而起的歌声惊醒,我茫然的坐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别人似乎没有我这般没见过世面,起床穿衣,叠被。
小广播里放的是王志文的《想说爱你不容易》,声音还是我从前听到的那个浑厚的男声,只是这天听来格外的苍凉,想着自己要在这里度过多少时日,想着自己不知要面对怎样的未来,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的多愁善感影响不到别人的心情,我看到在床下练太极拳的老陈,一边打着赵本山似的麻将太极,一边跟着节奏哼唱。黑三和六子叼着烟呆坐在床沿上,互不理睬。小胖子正蹲在厕所运气,柱柱和二姑娘还在睡着。这就是我第一个从看守所醒来的清晨看到的场景。当然,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理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知道这些人在这个号子里是需要注意的。
剩下的都是挤在一起像狗一样的人,看上去好像就不那么重要,这些不重要的人聚在一起整理内务,学着叠豆腐块被子。引起我注意的是蜷坐在地上的老索,他靠在通向风场的铁门上,窝着脖子继续睡他的觉,这就是我滚大板时那个干部说抬着进来的偷车贼。我怎么也无法想象,以他现在的状态是怎么偷车的,不会是政府抓错了人吧,好在爱说话的老索没让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
军军带着我来到运气的小胖跟前,我忍着恶心听小胖子问我话:本市的还是外地的?我说是本市。小胖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说,咱们号子对本市的都很照顾,服从管理别找麻烦。我点点头。
他又转过脸对军军说,一会点名的那套教教他。军军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开始教育我,一会干部会点名,点名前要脱光衣服站在床上,衣服叠整齐放在面前,你是新来的,干部一定会点你的名,点到你右腿向前半步蹲下。他做了一个半蹲的动作,问我,明白?我说知道了。
他又接着说,干部点到你,会问你情况,要说报告警官,我是因为诈骗进来的。然后六子会喊号子,“伸”就是这样。他做了一个双手伸出,手心向下的动作,我点点头,他把双手手心向上一翻,说这个是后“翻”。他又演示了一个360度旋转的动作,说这是转,“转”之后是一个半蹲的动作,这个是蹲。演示完成后,军军说,干部点名别闹错,否则有你好看的。
离开臭烘烘的小胖子,我脑子里全是伸翻转蹲几个动作和干部对答的注意事项。
日期:2016-09-16 21:44:03
七点的时候,过道里响起了推车碾压地面的隆隆声,透过窗口的铁栅栏看过去,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推着餐车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本地土话喊着:打饭啦。
六子兴奋的扔掉烟头,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张类似一张银行卡的,沿着锁边轻轻一捅,监室的铁门应声而开。我瞪大了眼睛开着这个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场面,六子又从送饭口伸出手去,把栅栏门的插销打开,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一样跑到送饭大姐身边,接过饭车上的大铁瓢,扯着嗓子喊:打饭!打饭!一个号子又一个号子喊下去。
小胖子拿着一个桶跟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桶里盛放了大半桶的玉米面糊糊。小胖子来到刚起床的柱柱身边,陪着笑问:哥,喝口不?柱柱斜了他一眼,说:你TM真是猪脑子,你啥时候见老子喝过这个?说罢,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裤,走出大铁门,二姑娘也跟着跑了出去。
头铺出门,监室的气氛就轻松了很多。老陈和黑三吆喝着让小胖子先给自己打饭,从床下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两包方便面,扯开袋子丢在饭盆里,小胖一边叔叔大爷的叫着,一边给两人满满的盛上。这个场景看得我有些发呆,这叫什么吃法,糊糊泡方便面,很容易叫人联想起一些其他的东西。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种食物后来成了我们标配的早餐,一直吃到我离开看守所。
军军递给我一个饭盆,指了指坐在墙角的老索,你俩用这个盆,上账以后自己买吧。我接过饭盆,排着队打了半盆,来到墙角。这时我才仔细看清楚了老索,我很想问问他昨天被拖着进来的是不是他,但还是忍住了,只是说,喝吧。他也不客气,不管是不是烫,呼噜噜地喝了起来。喝得剩下个底子才想起这是我们俩人的,笑了笑把剩下的盆底递给我。我笑不出来,快速地喝完,准备去刷碗。军军说,站住,不用刷,放在那里就行了。丢下饭盆,我做回到墙角。
老索从内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压扁的中华烟烟盒,打开烟盒开始大呼小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谁偷了老子的烟了,昨天办案单位给了一盒,今天就剩下六根了,肯定有人趁老子睡觉偷了。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睡在他旁边的刚好是我。几个大人物不吭气,似乎很想看看老索能闹出什么动静,小胖子看了军军一眼,军军上前调解说,你记错了吧,一晚上都有人值班的。老索却不听这个,骂道:记错个球,老子能记错。军军大概也没有经过这样的场面,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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