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曲的光阴》
第52节

作者: 邹克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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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娅笑道:“汪诗人,给我看看吧。”
  汪鹄翀大大方方地将笔记本递给了卓娅。
  卓娅接过笔记本来看了看,便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
  理 想

  像是多么遥远的过去啊,
  其实也就在不久前的学校,
  我们展开幻想的翅膀,
  在金色的梦境里自由翔翱。

  有多少次,
  我们想要提上南丁格尔的神灯;
  有多少次,
  我们想去探索原子核的奥妙。
  有多少次,
  我们用一道道火热的目光
  在繁星闪烁的天空
  划满稚气而又勇敢的问号。

  有多少次,
  我们想用自己的笔
  向诗人证明:
  我们可以写得更好。
  如今我们不再彷徨,
  理想是明天的拂晓。
  大巴山蜿蜒向上的山路啊,

  将导引你我走得那样远、那样高!
  知青们都没想到,汪鹄翀的诗写得还真不错,还真写出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期盼,就连莫华也说“这小子还有点小聪明”。大家都禁不住为汪鹄翀鼓起掌来。
  方友梅看大家这会儿情绪挺高,笑吟吟地提议:“大家一起唱支歌吧……卓娅,你来起个音。”
  卓娅答道:“好的,我们就唱……《中华儿女志在四方》。”
  她起了音,便挥着手臂指挥大家唱起来:
  迎着晨风,迎着阳光,
  跋山涉水到边疆。

  伟大祖国天高地广,
  中华儿女志在四方!
  哪里有荒原,
  就让那里盛产棉粮;
  哪里有高山,
  就让那里献出宝藏!
  ……
  其他车上的小子丫头听到了,也跟着唱起来。歌声伴着山道飞扬的尘土此起彼伏,越唱越红火,青年们那隐隐的离愁别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日期:2016-12-08 16:04:12
  陈安生却心事太重,依旧情绪低落。看着眼前的热闹气氛,他反倒触景生情地想起了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庭,想起了母亲和自己无端遭受的那些屈辱,轻声咕哝道:“唉,还有心弄这些豪情壮志!像我们这些人,也就是‘胸前带朵大红花,背上背个黑疤疤’!”
  那年头,如此直白地发牢骚是有可能立即在政治上遭祸的,肖天健急忙摆手制止他:“安生,别说远了……你也别太泄气,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们的人格也并不比谁低一等,现在重要的是把我们自己的路走好。”

  从表面看,这支知青队伍里像陈安生这样直白的“落后分子”并不多,但是许多人的心里其实都程度不同地怀着疑惑、委屈、怨尤乃至愤懑,只是“非礼勿言”而已。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青年自幼生活在压抑的政治氛围中,大多数人早已养成了一种政治上谨慎的习惯,即便某人偶有疏忽说了点冒失的言语,只要旁人来上一句“凭你龟儿子这话就可以把你打成右派了”,说话的人便会即刻噤若寒蝉。

  知青们带着对山野自然的新鲜感受和爱意,带着对未来前途莫名的期盼,也带着那始终挥之不去的一缕困惑阴影,踏上了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天高地广的大巴山静默无声地向着远方延伸,八辆解放牌大卡车就如同八只小小的甲壳虫,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缓缓地向前爬行,渐渐融入了山岭沟壑迷蒙的云雾中。
  日期:2016-12-08 17:13:04
  15、深山小城印象

  就在重庆知青抵达太平县城那天,太平县云坝区区委书记安载道赶在知青们前面进了城。借着召开县、区、公社三级干部会议的机会,安载道想提前见见这批娃娃,用他的话说,他是来迎接“毛主席派来的小客人”的。
  这是一个年近四十岁的汉子。长年阳光灼烤的紫铜色脸孔透着汗水的油色光辉,紧抿的嘴唇显着刚毅,而微微的笑容里又显着温和。他的装束是那个年代农村基层干部最普遍的装束,身穿一件蓝布中山装,头戴一顶月牙形遮檐的蓝布前进帽,足登一双解放鞋,肩挎一个黄布包,手里还提着一把油纸伞。但细看他的眼神,粗犷中却又流露出几分文化人的气质。
  安载道是搭乘一辆运猪的解放牌卡车进的太平城。那年头汽车少,农村更不用说,即便安载道是区委书记,每次进城也只有寻找顺风车搭一脚,主要是搭乘区供销社运送油盐酱醋日杂百货的车或者是进山运粮、运煤、运猪的车什么的。
  风尘仆仆的安载道一下车,便一头扎进了太平县知青安置办公室。
  温德安主任正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的藤椅上,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浏览着一份《通川报》。
  温德安见安载道进来,笑眯眯地招呼道:“安大学,后天才开会,怎么今天就来了?”
  安载道站在门边说:“我想提前来看看知青娃儿。都到了吗?”
  “快了快了,恐怕一会儿就到了。”温德安站起身来,用搪瓷茶盅倒了一杯开水笑着递给安载道,“先喝杯水吧。”
  “水就不喝了。我到外面去转转,看娃儿们到了没有。”
  “急什么嘛,知青娃儿要真到了,我这安办还能不知道?”

  听温德安这样说,安载道才接过茶盅坐了下来。
  “安大学,你就一刻也坐不住?都叫你铁脚板书记,还真是名不虚传。不过,你这个铁脚板倒也没白喊,工作跑好了,诗也跑出来了。”温德安将手里的《通川报》扬一扬,“你看,我正在读你这首诗,写得真好。”他摇头晃脑地念起报纸上安载道的诗来:
  走在大巴山的山路上,
  青藤绿枝遮住了历史的沧桑。
  ……
  安载道却不愿老谈自己,打断温德安的话道:“温主任,诗的事搁一搁,先聊聊娃儿们的事。”
  温德安说:“今年县里给你们云坝区分配了五十个知青,你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去年分到我们区的知青就青山公社摊得比较少,我打算今年多安排点知青到青山公社去。”
  “怎么划分自然得听你的,社办场的情况你最熟悉。”
  “别这么说,好多经验都得大家慢慢摸索。”
  “办社办场你不是早有经验了吗?我记得还是1958年大跃进那时,达县地区尝试着由公社自己创办茶、林、牧、渔场,办第一个社办林场的时候你就参与了其中的工作。”
  “是啊,从那时到现在一转眼都过去了七年,达县专区社办和国营的茶、林、牧、渔场都扩展到五百个了。”
  “所以我说嘛,办社办场你是轻车熟路。”

  “社办场的事我是参与得早一点,可现在的情况和从前已经大不相同。从前那些社办场都是本地农民在经管,搞些多种经营作为公社粮食生产的补充,在管理上和生产队区别不大。但自从去年四月份起各县的社办场都成了接纳重庆知青的场所,到目前全专区各茶、林、牧、渔场已经容纳了一万四千多名重庆知青,社办场从生活管理到思想教育都遇到了许多新问题。”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所以说,眼下这社办场和过去的社办场它不是一码事,是个新生事物,可大意不得。”
  “不管怎么说,娃娃们放在你那里我就是一百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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