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岛南岸:年幼目睹母亲吸毒惨死的女孩,在成长中遇到的爱和救赎》
第6节作者:
西漾Flowers 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漆皮脱落得如同地图一样的门。她忐忑地敲响了它。
门吱呀一声开了,父亲面黄肌瘦的脸映入眼帘。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和父亲都愣住了。
“弥生,你回来了。”父亲苍老浑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晶莹的泪水,可是声音却沙平静而淡然,像是包含了饱满的等待与无奈。
她被父亲迎进屋内,坐在沙发上环视着这陌生又无比熟悉的房间。父亲来回地走动着,脚步已经有些蹒跚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她连忙走上前去搀扶他,说,“爸爸,您要做什么,告诉我,让我来做。”
他看着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被挤得更密了些。“我给你拿板栗饼吃,我一直都有准备着的,想着你一回来就能吃到。可是我忘记放到哪里去了,老了,记性太差......”
这便是最平凡也最伟大的爱了,她和父亲三年未见,父亲却时时备着她幼时最爱吃的板栗饼......她想她无法不为之动容。“我们等一下再找。您想吃什么晚饭呢,我做给您好不好。”她含着泪一笑。
多年前她离开家乡到北京念大学,后来再见父亲便只有冬和夏,在每年仅有两次的短暂相聚里,父亲已然一年比一年衰老,脸上都是在孤苦无依的岁月里独自熬过一个个盛夏与寒冬的痕迹。毕业后她又执意要留在北京,为了未卜的前途付出一腔热血和全部时间,对父亲除了定期寄钱便是逢年过节才会有的电话,每次也都是例行公事般匆忙敷衍。
即便是年少时对他再深的不解与厌恶也该随着时间消散了。只是弥生一直不愿和父亲亲近的原因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如果非要解释,大概就是因为两人长年累月的疏远和对峙已经长成根深蒂固的肿瘤,即使后来再努力向对方靠近,也不过是徒增尴尬和不适罢了。
而今父亲已然这般苍老和脆弱,她至少要给予他作为儿女的照顾和关心。因为她已经从他佝偻的背影里窥到了命运的掌纹,而性格里的敏感又令她未雨绸缪,她是恐惧和紧张的,在这种恐惧和紧张里她再次无可救药地想起当初与母亲生离死别的凄惨场景......
母亲。
这个词离她何其遥远,又令她何其怀念。
日期:2016-11-27 15:19:00
弥生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和父亲不断地说着话。太多的真相与记忆被提起,而父亲脸上的皱纹随着言语一层层地浮动,犹如年轮。她明白,人生之于人最大的教化就是要面不改色地接受所有不愿接受的,何其卑微,其实也只是无能为力的妥协罢了。
他们谈起母亲。父亲颤巍着从棉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旧照,是他和母亲年轻时的合影,母亲身形瘦削如竹,肤色白皙,小而圆润的脸上镶嵌着精致的五官,眼睛里有媚态。年迈的父亲看着照片依然控制不住地颤抖,抬起眼睛伤心地看向她,“弥生,你记忆里是否还残留有你母亲正值韶华时期的模样。”
她从陈旧的冰箱里取出杨梅泡酒,给父亲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慈溪自古便是杨梅之乡,六月是盛产果子之季,大片的梅林开始往外输出新鲜杨梅,夏末之时多备一些用来泡酒,到了冬天便能发酵成上好的酒品,喝起来爽口又暖胃。而关于母亲,若是她最健康时候的容貌也可以像这杨梅一般被保存和发酵,弥生大概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之忘却的。
“我记得。爸,我总会常常想起妈妈的脸。但是都是非常迅速地一闪而过,好像是在提醒着我什么,我也说不好。”她将杨梅泡酒推给父亲,然后坐下身来。
父亲专注地用那双饱含风霜的手抚摸照片上母亲的笑脸,仿佛没有听到弥生的话。弥生想起当年母亲因为吸食过量**因整个身体都干瘦扭曲的样子,内心深处突然痛的阵阵作呕,并感到非常无力,于是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酒。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问出口,就是当年您明明知道我母亲开始吸**因,为何没有阻止她......反而挣钱供养她继续荼毒自己?”此刻的弥生就像是终于勇敢地扒开了记忆皮肉,令其腐臭的内脏袒露在日光之下,直视它并企图深究其腐烂的原因。
父亲静默了几秒,说,“弥生,当时你还太小,恕我有意向你隐瞒。你不明白你母亲之于我来说是什么样的意义,她能活的快乐对我来说又是何其重要。在我刚刚得知她在打麻将的时候不慎被人带入丨毒丨品这条不归路之时,我愤怒伤心至极,也曾经决意帮她戒毒,日日陪伴监督,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她去过戒毒所。可是没有任何作用,弥生,你母亲还因此痛苦不堪,瘾上来的时候恸哭,痉挛,甚至跪在地上乞求我......”父亲哽咽着,瘦而苍老的额头上因为情绪激动而青筋爆鼓,似有万般伤诉呼之欲出。
“我没有办法看她忍受那样的煎熬,后来便放弃了挣扎。爱是盲目而盛气凌人的,我爱着你母亲,所以只能妥协。但是弥生,丨毒丨品是万万不能碰的东西,一旦沾上,这辈子就不可能戒得掉了......在你母亲去世后的岁月里,我一直都非常自责,认为你母亲的堕落是我一手造成的,毕竟当初如果我不执意将她带回慈溪,她的人生或许会是另一番阳光明媚的模样。”
父亲仍然在絮絮叨叨,可是弥生的眼睛里仿佛被覆上了一层雾,若父亲所言真是他内心所想,那爱情的真相便可真是愚蠢且盲目至极的,叫人觉得恐惧。她只觉得万般揪心难过,是非对错早已经无从追究,也无任何意义。那晚她和父亲聊了很多关于母亲的事情,而浓稠的夜色却未曾因为他们的心事而被稀释半分。这人间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不幸和苦难,而世间万物却从未因为任何人或事有过丝毫改观,常年镇定自若——譬如慈溪空气里永远挥之不去的湿气,譬如冬天永远寒侵心骨的阴风,都如同一个残忍而镇定的谎言,因为太过冷静而显得不真实。
一个月后,春节已经彻底过去。弥生在一个清冷的午后给母亲的坟墓上了香,她该回北京了。临走之前她给父亲留下了一笔钱,并聘请了一位保姆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告诉保姆若父亲有任何紧急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告知她。叶以君给弥生打了电话,说会在机场等她,然后一起去开最后一次剧本研讨会。
她和渡柔约好在杭州的机场碰面,收拾完行李之后,她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慈溪。
日期:2016-11-28 17:08:14
3.
渡柔老早就整理好东西等在机场,飞北京的航班还有将近三个小时才起飞,她独自坐在巨大的候机厅发呆,耳朵里塞着并没有放任何声音的耳机。
这个习惯是在家过春节的这一个月养成的。母亲得知她婚约已废,又再也没有中意的男子,便开始有意无意领着街坊四邻家里号称海归博士或是政府单位的有为青年到家里拜访,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式的交际充分暴露了母亲的小心翼翼,她是为女儿着急的,可是她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要她相亲。渡柔心生不忍,却也不愿面对那些所谓的有为青年,只得常常塞着耳机装作在听歌的样子坐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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