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栖风 东吴帝国的最后十七年》
第15节

作者: 陟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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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04-21 17:4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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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且陆凯从论述蜀汉灭亡转入对东吴时政的批评,他就自己所见到的百姓烦苛,刑政错乱,希望孙皓息大功,损百役,务宽荡,忽苛政。他分别从武昌的地理形势、民心民力、后宫列女、人才选拔四个方面提出了具体意见。
  在论述武昌的问题上,陆凯除了认为武昌土地贫瘠,港口条件不合适,并非安国养民的国都以外,还引用了前述的那首童谣来佐证这个观点,并称“翼星为变,荧惑作妖,童谣之言,生於天心”。希望孙皓能够顺应民意迁都回建业。这里的翼星是二十八宿之一,按照《晋书》的记载,翼轸两宿对应的是古楚国,分野在荆州,正是东吴国境。如果按照天人感应的观点,翼星出现变化就意味着荆地施政不合天意。而荧惑就是火星的古称,按《续汉书•天文志上》:“荧惑为凶衰,舆鬼尸星主死亡,荧惑入之为大丧。”荧惑如果遇到了太白,则意味着刀兵到来,可见这也是一颗凶星。陆凯之所以引用天象的例子,也是没有办法,谁叫孙皓就吃这一套。

  在民心民力方面,陆凯忧心忡忡地表示:“国无三年之储,谓之非国,而今无一年之畜,此臣下之责也。”当时的东吴粮食储备尚不及一年所需,可见财力之匮乏。更糟糕的是朝廷所用的各级官员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加重了官府与百姓的对立。陆凯说:“诸公卿位处人上,禄延子孙,曾无致命之节,匡救之术,苟进小利於君,以求容媚,荼毒百姓,不为君计也。”在弊政之下百姓苦不堪言,“自从孙弘造义兵以来,耕种既废,所在无复输入,而分一家父子异役,廪食日张,畜积日耗,民有离散之怨,国有露根之渐,而莫之恤也。(孙弘造义兵并非通常意义上的募兵制,其来源是孙权末年实施的“义作”制,据《建康实录》卷2《太祖纪下》,在赤乌八年,孙权派遣校尉陈勋发屯兵三万凿句容道,而同样的事在《三国志•吴书•孙权传》记作:“遣校尉陈勋将屯田及作士三万人凿句容道”,又同书赤乌十年三月“改作太初宫,诸将及州郡皆义作”,这里的作士和义作都是义兵的代称,即驱令诸将部曲及各地方的州郡兵为官府服无偿劳役,而这些人中有相当部分本为屯田兵,他们废弃农耕而从事其他劳动,无怪会造成粮食收成减少)民力困穷,鬻卖儿子,调赋相仍,日以疲极,所在长吏,不加隐括,加有监官,既不爱民,务行威势,所在骚扰,更为烦苛,民苦二端,财力再耗,此为无益而有损也。”陆凯因此大声疾呼:“原陛下一息此辈,矜哀孤弱,以镇抚百姓之心。此犹鱼鳖得免毒螫之渊,鸟兽得离罗网之纲,四方之民繦负而至矣。如此,民可得保,先王之国存焉。”

  日期:2016-04-22 20: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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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后宫方面,陆凯先是指出“五音令人耳不聪,五色令人目不明,此无益於政,有损於事者也”。他说孙权在位时,后宫列女和织络人数不满百人,米有蓄积,货财有余。但是孙亮和孙休就改弦更张,转为奢侈,陆凯说这时后宫中的织络和受徒坐而入宫之人有千人之多,她们所擅长的不足以成为国家财赋来源,然而她们却需消耗国家官廪,且岁岁相承,陆凯希望孙皓能够将她们放出与无妻之人婚配,以减轻国家负担。

  陆凯在奏章最后点明了孙皓用人的弊端,他先举了历朝明君选拔人才不拘一格的方式:“殷汤取士於商贾,齐桓取士於车辕(指宋国人宁戚,齐桓公外出他叩角而歌,桓公任命其为大田,主管农事),周武取士於负薪,大汉取士於奴仆。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故其功德洋溢,名流竹素,非求颜色而取好服、捷口、容悦者也。”接着他又说:“臣伏见当今内宠之臣,位非其人,任非其量,不能辅国匡时,群党相扶,害忠隐贤。原陛下简文武之臣,各勤其官,州牧督将,籓镇方外,公卿尚书,务脩仁化,上助陛下,下拯黎民,各尽其忠,拾遗万一,则康哉之歌作,刑错之理清。原陛下留神思臣愚言。”

  事实上孙皓在朝廷上的确使用了许多宵小之辈,如陈声、曹辅、何定等等。何定在当时不过是个殿上列将,但佞巧便辟,贵幸任事,陆凯仗着自己资格老,当面斥责何定道:“卿见前后事主不忠,倾乱国政,宁有得以寿终者邪!何以专为佞邪,秽尘天听?宜自改厉。不然,方见卿有不测之祸矣。”陆凯这简直就是指着何定的鼻子开骂,何定因此恨透了陆凯,每天都想着怎么中伤陆凯,但陆凯不以为意,乃心公家,忠恳内发,义形于色,上奏孙皓的表疏皆明白无误地指出孙皓的过失,不假任何修饰。其实孙皓对陆凯屡次指摘自己十分恼怒,再加上何定屡进谗言,已有将陆凯处置的想法。只是陆凯为朝廷重臣,上下咸仰,族弟陆抗此时又负责上江上游地区的防务,也担心处理陆凯会引发连锁效应,故而陆凯虽然常惹孙皓不快,最后也安然无事。

  陆凯劝谏孙皓还都建业,孙皓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但在当年冬天发生的一起意外事件,却促使孙皓考虑武昌作为东吴都城的不利因素。
  日期:2016-04-23 17: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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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意外事件是永安(县名,灵帝初平五年分乌程、余杭二县设立)山贼施但的造反。本来造反的事常有,规模大的改朝换代,规模小的就扑腾几下风流云散,以施但的名声和影响力,也压根酿不成大祸。但这起造反特殊在,酿成它的直接原因就是陆凯曾说过的——民不堪命。武昌所需的物资都需要扬州居民费力转运,普通百姓是既花钱又出力,日子比之前苦了很多。施但知道凭自己这些人也不能成事,他将目光瞄向了孙皓的庶弟孙谦。孙谦在孙休时受封永安侯,孙皓即位后并没有加封,所以就一直蜗居在这个小县里。

  施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孙谦劫夺在手,又取孙和明陵上的鼓吹曲盖,一路向建业进兵。沿途纷纷有不堪重役的百姓加入,很快就聚拢了万人之众。施但等人的打算是,到了建业就拥立孙谦为帝,然后再和武昌的孙皓分庭抗礼。在离城还有三十里的时候,施但令大军暂且停下,选择了一个吉日,又以孙谦的口吻写了一封书信给镇守建业的御史大夫丁固和右将军诸葛靓,希望他们反水投降。丁固和诸葛靓自然知道该做什么,他们迅即处斩了施但派来的使者,以表明自己政治立场坚定绝不附和反贼。

  施但还想利用兵力的优势夺取建业,他令军队继续向建业开进,在离城九里一个叫牛屯(建业城东南)的地方迎面遇到了带兵出城的丁固和诸葛靓。施但虽然兵多,却都是没有经过实战训练的乌合之众,而且几乎没有铠甲等防具。双方甫一交兵,施但一方就乱了套,不少人完全搞不清形势,乱哄哄地四下逃窜。施但的人一走,就把一辆大车给闪了出来,丁固等人上前,见车中赫然坐着被劫持的永安侯孙谦。按理聚众造反是大辟的死罪,然而事关皇亲,丁固却不敢下手,他将情况报告给了孙皓。孙皓命人鸩杀孙谦,又杀了孙谦之母,对外声称是自杀。此外孙皓还有一个庶弟孙俊,是张承的外孙,聪明辨惠,为远近所称,孙休时拜骑都尉,孙皓听说他的名声后心滋不悦,也命人杀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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