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并且还会继续杀人。”对方还是这样平静。可他却不再冷静。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心中充满激动。

　　“继续说。”因为兴奋，他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
　　而后，对面的人给他讲述了一段跟踪杀人并且毁尸灭迹的故事。那个声音十分平淡，他却从中感到了强烈的能量。他听的时候不停变换着坐姿。开始他端坐着，像个聆听者。而后他站直身子，就像故事里跟踪别人的杀手一般。再后来他捂着胸口沉闷地喘息，就像是那个被害者。最后他干脆靠着忏悔室的墙壁坐下来，像是一个生命垂危的将死之人。
　　故事很短，很快就讲完了。他却处于震惊之中无法自拔。直到对面的人咳嗽了两声，才试图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他的手脚都变得僵硬无比。这是因为恐惧，可这恐惧并不全是因为对方杀了人，而是因为对方陈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太冷静。或者说，是冷漠才对。
　　卡尔颤抖着，很想报警。他僵硬的手指摸索着神袍下面的裤兜，可是怎么都拿不出卡在口袋里的手机。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他生怕被对方发现了自己想要报警的意图。隔了很久，他才颤声说：“我想上帝会原谅你的。”

　　“可是我还要继续杀人。这次不是一个人，是六个，或者更多。”对方的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那是一种疲惫，又是一种自嘲。他像是厌倦了杀人，又像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
　　“为什么？”他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我是说为什么还要继续？你既然已经来忏悔，就说明你也觉得那些事是错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继续？”
　　“我并不想，但是有人比我这么做。”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或者说从开始就注定了我要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他放大了声音，心里很害怕。本来他一直希望有这么一幕出现，可是真的有个疯狂的人来叙述着一切的时候他却不像他想象的，电影里那些冷静的牧师一样平静。他想就算在演练上无数次，在真实发生的事情面前他也还是那么无力。

　　“因为你说，上帝会原谅我的。”那个声音似乎带了一些笑意。“我需要被原谅。”
　　“这种事法律都不会原谅你的，何况是上帝！”他愤怒地说。“就算原谅你，你这样的人也应该去监狱里！”恐惧到底就变成了完全的愤怒，而愤怒会让人的大脑停止思维，并且冲动异常。其实第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他已经没法停下来，他的恐惧需要宣泄。而说完这些他连忙改口：“我是说投案自首是比较好的办法，警察可以保护你。”
　　他的手机已经在努力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但是在慌忙之中他连着输错了三次密码。他似乎已经忘记在这时候他可以要求紧急通话的。可是他忘记了，只能等待一分钟，然后尽快想起自己的密码是什么。
　　“你知道吗？”那个声音像是凑近了一些，“我从来没有信仰过上帝。是你说我可以被原谅，现在又说不会原谅我。我讨厌被欺骗，而且我需要练习。”
　　“练习，练习什么？”他声音中的惊恐连他自己都无法忽视。

　　“杀人啊，我告诉过你的。我需要练习杀我熟悉的人。”
　　卡尔感受到了更大的恐怖，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突然忏悔室的门被人打开了，阳光照进他惊恐的眼睛里。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我没看到你，你走吧，你走吧……”
　　那声音却没理会他，“你准备报警？”
　　他一下子把手机扔在一边：“我，我还是发条短信给朋友。”
　　“然后告诉他们你在和一个杀人犯聊天吗？”对方嘲笑着说。“睁开眼睛吧。”
　　“……不，请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不管怎样你都要死，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他绝望地，慢慢地睁开眼睛。他希望眼前是一个穿着流里流气的少年，这一切只是一个恶作剧。甚至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DV，这段视频明天就会出现在各种网站上。
　　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的时候一瞬间，绝望到了顶端。那是一张苍老的，亚洲人的脸庞。不过他突然想起在每周的弥撒上都见过的脸庞。他记得这张脸应属于一个大学教授。他不觉得害怕了，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许多。他瘫倒在地上说：“教授，我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捡起丢在地上的手机，“我差点就报警了，真的。”
　　崔承基笑了一下，没说话。
　　卡尔继续说：“要知道除非是礼拜和弥撒，不然这件教堂就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刚才是有多害怕。你真是个顽皮的老人。”他为了让心里的恐惧消散得快一点，开始唠叨起来。“这种恐惧简直是我这辈子经历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崔承基还是保持着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玩笑呢？也许我是认真的。”
　　卡尔笑了笑，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嘿，教授，你六十岁了，我才三十岁。我比你强壮得多，你没办法杀了我。再说了，我不会是故事里的那个人，被你绑架然后炸死。”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要是去写小说的话一定很精彩。”

　　日期：2014-02-18 10:10:26
　　“我可没打算绑架你。”崔承基摆摆手。“好了，也不早了，我要走了。不然温娜又要说我奇怪了。”他说着，转身往外走。卡尔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教堂的大门。那是一个佝偻的背影，行动迟缓又无力。他确信这样的身体无法杀死强壮的自己。卡尔松了一口气，慢慢从恐惧之中脱离出来。他竖起一个中指，“去你妈的教授，吓死我了。快去死吧！”
　　他没再回忏悔室。他突然觉得这里有些恐怖，大概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完全脱离。他匆匆打扫了一下教堂，然后脱下神袍，将教堂的门锁死之后绕到后门。他要到他的情妇那里度过今天剩余的时间。今天她的丈夫出工，至少要晚上九点才会回家。这样他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赖在那丰满的胸脯上。这样想着，他心中的阴影又淡了一些。
　　他七拐八拐，确定没什么人注意之后在女人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她很快来开门，只穿着睡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他觉得她的睡裙短得几乎走起路来都可以看到她的底裤。进了房子，他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把脸埋在她没有穿内衣的胸口里，贪婪地呼吸着年轻肉体的问道。女人被他的胡茬扎得有点痒，“别这样……哦。”
　　他一把抱起她，用手掀起她的睡衣，抚摸她光滑的后背。她推着他，“你可真不像是个神父。”
　　“在这里我本来就不是神父，我只是个男人。”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她直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神学院毕业的。”
　　他大笑着抱起她，“反正一会儿你也会见到上帝，不如你自己问他。”说着轻车熟路地抱着她走向卧室。这里对他来说太熟悉了，他来这里的次数几乎要比这女人的丈夫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