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刚刚入关的公元1644年,摄政王多尔衮立刻派人回访西藏,后来又几次派使者发出邀请。其实,皇太极、多尔衮兄弟二人的情报工作搞得相当可以,他俩都给达赖、班禅等黄教高层送了一堆高帽,可没说啥具体的事儿,只是在给西藏实际掌权者固始汗的信中,清廷才提到邀请“圣僧”来中原传法的要求,却没明确说想请哪个“圣僧”,显然至少在表面上,给了固始汗充分的尊重和选择权。
这让固始汗陷入了两难境地。无论他情愿或不情愿,事实上清帝已经成为内蒙古各部的共主,尤其是入关以后,满蒙八旗的铁蹄所向披靡,兵锋已至青海甘肃,与和硕特汗国不可避免地发生接触。尽管汗国疆域辽阔,但与清帝国比起来无疑小巫见大巫,想不理不睬关起门来过日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方面,和硕特汗国存在着被清帝国吞并的风险,但另一方面,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跟对了老大,以后就不再担心受准噶尔等强邻欺负了。
双方通过外交使团多次往来试探,和硕特汗廷终于确认,清帝只希望能得到汗王名义上的臣服,并没有对汗国辖区实施直接统治的意思,臣服后的汗王仍可以做为帝国的藩属享有相当大的自主权,也就是说,双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反而在宗教、军事等方面存在着许多共同利益点。
考虑再三,固始汗痛快地向清廷开诚布公,表示如果想迎请西藏圣僧,唯一的人选只能是达赖喇嘛。除了历史形成的原因,使得达赖喇嘛确实是黄教第一人外,另一尊在和硕特汗廷支持下唯一能与达赖分庭抗礼的大佛——四世班禅已奔着八十去了,显然经不起长途折腾。
但问题是清朝入关时,和硕特汗国也刚刚取得西藏政权不久,各地的动荡还没有完全平定,迫切需要达赖喇嘛这样的大神来充当稳定阀。因此固始汗实在没法让罗桑嘉措离开,只能恳请清廷把此事延后,为此他多次派出使者携带大量礼品,前往北京进行解释。
显然睿智的多尔衮充分理解了固始汗的苦衷,此后没有勉为其难。直到四年以后的公元1648年,当清廷再次发出正式邀请时,西藏早已一片太平景象,日渐衰老的固始汗终于决定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让等得不耐烦的五世达赖喇嘛复信汗(即顺治皇帝)与阿玛王(即皇父摄政王多尔衮,‘阿玛’是满语的父亲),正式答应了邀请。
【待续】
日期:2014-07-21 11:36:36
【第二部 统治西藏的蒙古人——和硕特汗国风云】
《二、达赖喇嘛》(下)
经过几年的前期准备,水龙年(公元1652年)三月十五日,五世达赖喇嘛从西藏启程,固始汗(他本来同去,但中途因水土不服而返回)和年迈的班禅也派出各自的代表随团前往。同年秋天,代表团到达长城外的岱噶,也就是今天内蒙古乌兰察布市的凉城县。
此时,西藏方面又摆起谱来,要求清帝前往岱噶迎接达赖并在此地会面,一向特立独行的顺治当然不干,清廷于是推说现在南方盗匪太多,皇帝脱不开身,短期内没法去,你们先等着吧。远道而来的达赖他们显然等不起,只得让了一步,请皇帝在呼和浩特或岱噶中选一个地方见面。
顺治仍然不干,来信要达赖别耽误功夫赶紧往前走,同时说自己正往长城外面赶,咱俩就在路上见吧。要说西藏人心眼就是实诚,果然紧赶慢赶着前进,希望能抢在皇帝前面找个地点见面,如果准备充足再加上周围都是信黄教的内蒙古人,就有了半个主场优势。
一直走到了黄河边上,他们才突然又收到顺治的信,皇帝说我公务繁忙,每天要处理的公文太多,实在脱不开身,要不这么着吧,我让哥哥硕塞王爷(顺治同父异母兄长,封承泽亲王)领着内大臣替我去迎接你,咱俩还是在北京会面的好。事情到了这一步,西藏代表团已经没法回头,也只好同意。
五世达赖在十二月初五日到达张家口,然后经由今天的宣化、怀来,十二月十四日进入了北京境内。顺治与达赖会面的场景,肯定相当有意思,因为史料记载说,十二月十六日顺治决定去南苑打猎,结果竟然和达赖喇嘛一行人“不期然”地在猎场碰到了,于是双方才算见了面。有种说法认为,很显然这是清廷刻意安排的,毕竟顺治以九五之尊跑去和一个喇嘛开会,有点儿太跌份儿掉价了,但如果双方只是偶遇的话,就没那么正式,王公大臣和言官们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西藏壁画将顺治的形像描绘得相当成熟,但其实那一年,黄教教主已经三十六岁,而帝国皇帝只有十四岁,显然他俩是两代人,双方不仅有年龄代沟,在文化习俗等方面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双方究竟谈了什么没有留下详细记载,显然也并不重要,比内容更重要是形式,西藏当局让这么地位高的代表来朝觐皇帝,这无疑是一个表示臣服的姿态。
尤其让后人兴奋的是,顺治当时的座位是比达赖喇嘛高那么一点点的,这点也得到了五世达赖喇嘛的自传,以及保存至今的布达拉宫壁画的证实。而且,会面时活佛显然比皇帝要更累一点儿——达赖是下马步行了“四箭之地”,而顺治则只“由御座起迎十步”。至于引起口水仗最多的部分,也就是双方会面的礼节,后来的汉文史书多咬定达赖跪了,而藏文史书则说双方按照游牧人的规矩,行的是握手礼。
也有说法认为,入关没多久的满洲人还没后世那么多花花肠子,顺治之所以借着“田猎”的名义会见达赖,主要就是为了避免觐见时礼仪上的麻烦,因此双方的会面很可能是在一种宽松随意的环境下进行的,并没太拘束于礼节。
无论怎样,清廷当时对达赖的接待规格是相当高的,专门提前为他在北京建了座行宫,这就是德胜门外保留至今的黄寺,为表重视,顺治还两次在帝国最具有象征意义的大殿——太和殿设宴款待西藏客人。
相比起皇太极时在盛京混吃混喝赖了八个多月的伊拉古克三活佛,黄教神王显然矜持得多,尽管受到的招待远超当年的伊拉古克三,但达赖在北京住了不到两个月就要求回家,理由是水土不服,自己和随从们都生病了。这很可能是基于西藏当局的压力,正所谓奇货可居失不再来,黄教政权的实际老板固始汗肯定不想让这尊大佛离自己太久太远,他不停地以自己和班禅的名义,说西藏政教事务积压太多,催促清廷赶紧让达赖回来处理。
顺治十年(公元1653年)二月二十日,带着清廷赏赐的大量金银珍宝,达赖喇嘛终于从北京启程返藏。四月二十二日,就在达赖回程期间,清帝国宣布,册封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同时册封固始汗为“遵行文义敏慧顾实汗”,给他俩颁发了委任状和公章,也就是金册和金印,而且还善解人意地使用了多语种(满、藏、汉三种文字)。
“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里,“普通”指“普遍通晓”,与当年俺答汗赠达赖的“辨识一切”是一个意思,“瓦赤喇怛喇”同“瓦齐尔达喇”,是梵语的“执金刚”,其他词都比较好理解。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