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们可能也打算上这个项目。”马总工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那，这和您给我们当顾问，也没什么关系啊？！”吴永英坚持着自己的邀请，他本能地感到，如果马总工答应给天赛做顾问，就可能慢慢放弃掉恒佳那头的事。
　　“这？圣经上说：一仆难事二主，我不能同时给两家竞争对手做顾问，否则很难站好立场。”马总工受美国人熏陶很深，说起话来原则很强。
　　“哦？马总工信基督教吗？”吴永英奇怪地问了一句。
　　“他女儿在美国留学，是个基督徒，经常打电话给他洗脑。吴总，你可不要见怪啊。”朱助理在日本熏陶多年，也像日本人那样，相信“和”的精神，他习惯性地尽量想办法让大家相处愉快。

　　“啊，没什么，自由竞争嘛。只不过恒佳的技术太薄弱，他们要上这个项目，前景不一定看好。”吴永英看着近处的水面，一脸无所谓地说，但他的心情比刚才差了许多。
　　张宁军在一旁很着急，他非常想出言劝马总工不要去做这个顾问，但他一想到马总工是部里的领导，就不敢冒昧开这个口，只是在一旁深深地打量着马总工的侧影，想把他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印象中。
　　日期：2007-12-02　10:25:20
　　早年深圳的公司，都没有什么自己的技术，因此请外援较多。象搞电话机的泰丰，就和邮电部的传输所合作，一方面借重技术，另一方面也能在产品审批定型时，走个后门。
　　马总工的故事，就脱胎于这种历史。

　　有朋友把恒佳当华为看，那我得说明在这里有些虚构，华为当年是先搞出自己的小交换机，卖得不错，再去搞万门程控的。
　　小说为了增加范胜轩搞万门程控的难度，也为了集中叙述，就省略了这一步，让他直接研发万门程控。否则既写小交换机的研发，又写万门程控的研发，读者会嫌啰嗦。
　　不过现实世界中的经营，是较少进行这种惊险跳跃的。小说追求故事的精彩，而实际经营则希望战略能稳妥地实现，这是艺术世界与现实世界不同的地方。
　　如果我让范胜轩直接搞万门程控，显然他就成了鲁莽的家伙，读者既不太相信，也破坏了他的形象，这就需要有马总工来铺垫一下。因为有了马总工的帮助，范胜轩想直接搞万门程控的决策，就更顺理成章一些。
　　当然，按“不知是谁了”的想法，天赛还可以对马总工进行争夺，这在现实中完全是可能的，但如果细写那些事，会生出很多旁枝，削弱主题，就打住没有展开。
　　真的感谢“不知是谁了”读得那么仔细。
　　日期：2007-12-02　10:27:55

　　自从在南海酒店和朱助理马总工吃过饭后，范胜轩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忽然发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偶像那样，狂热地迷上了万门程控。
　　在经过几天的反复思考后，他把戴明伦找到办公室，像少年宣布自己的初恋那样，热切而激动地说道：
　　“老戴，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会有几次重要的机会。我觉得这万门程控，就是我们俩生命中的那个机会，这我们可得抓紧！”
　　戴明伦可没有陷入对万门程控的初恋，他冷静得很。在那天晚饭后，他又和朱助理沟通了几次，他们达成的共识是：恒佳根本无力承担万门程控的研发，如果实在要搞万门程控，最好在恰当的时机，寻找合适的国外产品代理销售。
　　这是恒佳目前走熟的老路，驾轻就熟，可以说是最有把握的成功之路。

　　因此，当范胜轩被自己的理想刺激得手舞足蹈时，戴明伦只是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捧着自己精巧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温吞吞的茶水。
　　戴明伦不想和范胜轩正面冲突，只希望他能够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但范胜轩和恋爱中的人一样敏感，他见戴明伦没有应和自己的“爱情”，更没有为自己的“爱情”欢呼，就有些不满地追问道：
　　“怎么？你不认同我的观点吗？”
　　“这件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怎么能从长计议呢？！我现在请你来，就是要你尽一切可能收集万门程控的资料，把这件事开始做起来。”

　　“马总工那边，后来怎么说？”
　　“我跟他通过几次电话，他很有信心。你想：他是那么高层的领导，这个态，可不是随便表的。”
　　范胜轩看戴明伦还在犹豫，就搬出电源的事来鼓励他：
　　“老戴，做企业，就像大海航船，一定要有远见，你在电源这件事上，表现得就很有远见，所以我们能从一百多家小公司中脱颖而出。在万门程控这件事上，你也应该发挥一下自己的远见嘛。”
　　“远见？远见并不是只看到前面的美景，还得看到暗礁和险滩，我正因为觉得有太大的风险，所以没法朝你的远见前进。”戴明伦觉得范胜轩的话有些逻辑不通，有些没好气地回应道。
　　“你如果真的看到了暗礁险滩，那才是件好事，我们就可以避开它，实际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不过眼前一团迷雾，我想让你做的就是要爬到高处，不要被迷雾包围住。”

　　戴明伦心想：争论双方都没把握的事，往往争得最激烈，自己和范胜轩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先收集些资料，总是没有问题的。
　　离开办公室时，他提醒范胜轩说：
　　“我们要上这么大的项目，一定要和老王商量才行。”
　　“那你抓紧时间，写一个立项报告，我们三个人开个董事会，把这件事议议。”
　　戴明伦所说的老王，是恒佳的董事长王连富，也是军人出身，他的主业是房地产，平时对恒佳的日常经营，完全不插手。但上万门程控，属于公司重大技术创新项目，必须通过董事会决议。

　　戴明伦觉得自己无法制衡范胜轩，他隐隐地希望王连富能够把范胜轩从“爱情”的狂热中拯救出来。
　　晚上，范胜轩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家，雷打不动地收看中央一台的《新闻联播》，白天他和戴明伦讨论万门程控的事，兴奋得过了头，此时感到有些疲累，虽然耳朵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播音员平淡的话语，眼皮却开始沉重地垂下来。
　　正当他仰躺到沙发上，想找个舒适的姿势瞌睡一下时，播音员兴奋激昂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深圳天赛公司自行开发出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万门程控，打破了外国的技术垄断……，”
　　范胜轩霎那间就像触电一般，一咕噜坐正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只见吴永英和张宁军在接受记者的采访，范胜轩的心“呯呯”直跳，他没注意到电视里在说什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万门程控！天赛的万门程控上了新闻联播！

　　日期：2007-12-03　13:00:14
　　接待完朱助理和马总工后，吴永英和张宁军回到天赛，已将近12点，研发部还有不少工程师在加班，忙着整理文件，编写档案。
　　吴永英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张宁军看吴总平静的脸上，明显挂着一层不快，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总，您还在想着恒佳那件事？
　　“唉，马总工这人，怎么这样？”
　　“是啊，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一仆不事二主’，照他这个逻辑，先到我们这里验收，就不应该答应去给范胜轩当什么顾问，或者答应了给范胜轩做顾问，就应该主动回避，不要再到我们这里来验收。现在倒好，趁着验收把我们问了个底朝天，然后倒给范胜轩做了顾问。”
　　“范胜轩这个人，能说动姓马的，他的手腕不可小视啊。”天赛在历次和范胜轩的竞争中，都是胜少败多。现在好不容易搞出了万门程控，二家公司的竞争格局终于对天赛有利了，吴永英希望这种优势，能够不断地延续下去。
　　“如果恒佳只有马总工一人帮忙，我倒并不太担心。”张宁军沉稳自如地说，仿佛他早已有办法解决马总工这个威胁。

　　“哦？你有把握控制局面？”吴永英惊讶地抬头问到。
　　“嗯，我们面临潜在的挑战，不过您尽可以忽略马总工这个因素。我们来分析一下，除了马总工，范胜轩搞万门程控，最缺的是什么？”
　　虽然已近午夜时分，但张宁军用一次性纸杯泡了杯浓茶，好整以睱地盘腿坐在沙发上，提出这个他考虑了很久的问题。
　　“资金？他通过努力可以筹到。设备？他也可以买到。范胜轩最缺的，应该是有研发经验的人。”吴永英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说道，今天他在海上颠簸了很长时间，现在浓重的困意袭来，他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