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过如此》
第54节

作者: 大漠孤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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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2-24 18:52:56

  74.槐树村里原来有座山神庙。由于年代久远缺乏修葺,加上“破四旧”运动,早已经破败不堪。刘玉堂当上村里一把手以后,就想重修山神庙。今年,刘玉堂跑了几次平原县,县里承诺给些拨款子,村里村民自己筹措一些。因为县里的拨款迟迟不能到帐,山神庙到了后秋天才开始动工。地基开挖,拉建筑材料,砌墙,扣瓦,彩绘,干着就到了腊月,下一步就是立神像了。
  立神像之前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装脏”。何为“装脏”?故名思义就是给庙里的神像装“内脏”。当然不是所谓的心肾肝脾肺这五脏。平原县的传统给新塑的神像装脏就是装“五毒”和“五谷”。五毒就是长虫(平原县的方言管蛇叫长虫)、癞蛤蟆,蝎子,蚰蜒和壁虎。五谷就是谷子、高粱,小麦、大豆,玉米。装脏类似于寺院里佛像的“开光”。说是不装脏的神像就没有灵气。五谷好办,家家户户都有的。这五毒就有些难办,这五样毒虫必须要活的,在春夏秋这三季还好办些,可是时值隆冬,长虫蛤蟆都冬眠了,到哪里去找?刘玉堂多方打听才得知一个方子可以代替五毒。就是请有道行的阴阳先生在黄纸上用朱砂画上这五样毒虫,然后对黄纸上的毒虫施法,毒虫就有了灵性,就和装活的毒虫效果一样了。

  这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不是简简单单地把五谷和五毒装进神像的肚子里就大功告成了。必须还经过一个最最关键的环节,那就是“装音”。与其说装音倒不如说是“装魂”。装音就是在定更天,也就是晚上十点以后,抬上神像到远离村子的野外,拉开预留在神像背后的一个小木板,把五毒和五谷装进神像里以后,木板不能关上,这时候,大家谁也不许说话,开始静静地听四周的声音,比如,野狗子,山猫,野猪等等的野兽或者是夜猫子之类的鸟类的叫声。一旦听到了清晰的叫声,就立即迅速关上神像后的木板,也就是把动物的叫声装到神像里了,神像就有了那个动物的魂灵,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激活”了。那被装了声音的动物呢,就活不成了,没了灵魂肯定活不成的。刘玉堂听一个参加过装音老人说,有一次装音,听到头顶的树枝上有只夜猫子叫了一声,木板一关,夜猫子就从树上扑扑啦啦掉下来了。所以,要绝对防止把人的声音装进去,所以装音一般都选在夜深人静的人迹罕至的野外。听老人们说,也有误把人的声音装了的事情,那人就活不久了,而这个装了人音的神像因为装的是人音而非动物,就变的极有灵气有求必应。

  这次装音不太顺利,刘玉堂刘玉厚兄弟,还有大狗,刘文举四个人抬着神像已经在大冬天的夜里等了两天了。可能是因为太冷,动物们都找地方猫着不出来活动,两天夜里没有装到任何声音。今天是第三天了,刘玉堂说,事不过三,今天一定可以装上音的。从下午开始就飞起了雪花,刘玉堂说,动物们一见下了雪,怕雪封了地,夜里一定会出来找食物的。
  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冷冷的小风嗖嗖地刮着,卷着雪片只往脖子里钻。四个人静静地等着,因为谁也不开口说话,只能一颗接一颗地抽烟。刘玉堂,刘玉厚和大狗抽卷烟,刘文举抽旱烟。突然,听到了,啊的一声,大狗把放在木板上的右手一使劲,咔,关住了,装上了!
  大狗,刘文举忽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你关上了?嗯,大狗点点头。不对,刘文举把烟袋装进口袋里,我怎么听着像是个人的声音?不会吧,大狗说,都半夜三更了,哪里有人?刘玉厚也掐了烟说,这里山高回声大,刚才是有啊的一声,声音不小。肯定是黑老鸦,看到雪地里一片白,以为是天亮了,飞出来找食儿了。
  不行,刘文举说,这会子我感觉心里突突得厉害,该不会是个人喊的声音吧?刘玉堂沉吟了一下,不会吧,这里离大路还有很远,声音传不过来的。可是这山高,有回声的,三叔,我们得去看看,我去!说着刘文举抬腿就走。我跟你一起去,刘玉堂打亮手电筒,老四,大狗,你们把爷爷像抬回去,我跟着文举下到大路上回去。

  刘文举和刘玉堂打着手电筒,从山路上下到了大路上。拐过弯儿,刘文举一眼就看到核桃树下黑乎乎的一片。是一个人!刘文举的心一阵狂跳,三叔,他喊身后的刘玉堂,你快看!两个人快步走到核桃树下,刘文举扶起倒在路上的人,刘玉堂用手电照那人的脸,文举,看看怎么样?是不是喝醉了,我闻得一股酒味儿。
  啊!子钦,三叔,是子钦,刘文举话里都带了哭腔,三叔,子钦,我的子钦回来了,子钦,子钦,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别吓唬爹……文举,你拿着灯,刘玉堂把手电筒递给刘文举。刘玉堂伸手摸了吗摸刘子钦的额头,热乎乎的有点烫手,不碍事的,文举,我看他是赶路走得急了身上出了汗,又喝了酒,到这里被冷风一吹上了头,冷热一夹攻,就醉倒了。来,刘玉堂说,我扶起他来,你背上他,赶紧回家,这里冰天雪地的。

  刘文举背起刘子钦,刘玉堂拿上刘子钦的包和掉在路上的手电筒,急冲冲赶到了家里。孙雪娥一看这个情形吓坏了,这是咋了他三爷?他爹,你们不是去装脏了吗?啊,子钦!我的儿,你这是咋了?娥子,你去倒碗热水来,刘玉堂说,紧赶点,加点醋和葱,子钦喝酒上了头了。
  孙雪娥把醋汤端了过来,刘玉堂扶住刘子钦的头,刘文举端着碗。灌他!刘玉堂说。别烫着我的儿,孙雪娥拿了个汤勺把碗抢了过来,舀了一勺汤用嘴吹了又吹然后在自己的嘴唇上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刘子钦嘴边。根本灌不进去,刘子钦的脸红红的,额头发烫牙关紧咬。怎么办?他三爷,孙雪娥放下碗泪盈盈地看着刘玉堂的脸。你们在哪里见的子钦?怎么三更半夜醉到了路上?我的儿你怎么不住到镇里……

  刘玉堂沉吟了一下,娥子,来,你给子钦把衣服脱了,让他到炕上躺下盖上被子,要厚一点。又转过身对刘文举说,你去叫小成堂来。小成堂是槐树村的乡村医生,槐树村有两个成堂,他年龄小,就都叫他小成堂。小成堂披着一件羊皮棉袄背着药箱进了门,倒了点热水洗了把手,坐到炕沿边上伸手摸了摸刘子钦的额头。不碍事,感冒了,嗯,还有酒味儿,肯定是喝醉了,来,娥子嫂你拿茶缸子去倒缸子开水。

  孙雪娥从炕上下来拿出一个搪瓷茶缸子提起暖水瓶倒了一缸子热水。小成堂打开上面有个红十字的药箱,取出一个铝盒,从铝盒里取出个玻璃注射器。把注射器伸进茶缸里抽了点热水洗了洗,这算是消了毒,又捏出一个白色针头装到注射器上又去茶缸里抽了点热水洗了洗,然后打开几个纸盒,取出柴胡注射器二支,安痛定注射液两支,庆大霉素两支。又问刘玉堂,三叔,他吐了没有?没有吧,刘玉堂摇了摇头.小成堂犹豫了一下,又取出一只地塞米松注射液,一共七支。小成堂从铝盒里取出一个小砂轮片,在注射液瓶颈部位划了划,用玻璃注射器把注射液敲开,然后把注射液抽到注射器里,拇指推动活塞排出空气,然后用一个脱脂棉球在刘子钦臀部的上半部擦了擦,打了一针。

  我走了,三叔,文举哥,不碍事,孩子睡一觉就好了,小成堂把药箱关好,背在肩上。我去送你,刘文举拿上手电筒送小成堂去了。他三爷,孙雪娥爱怜地抚摸着刘子钦的脸,你们在哪里碰到子钦的?刘玉堂没有回答孙雪娥的话,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烟。
  一会儿,刘文举送小城堂回来了,三叔,咋办?刘文举装了一锅烟。说着话,刘玉厚和大狗也来了,怎么是子钦?两个人进门后一愣。娥子,你去把门关上,刘玉堂说。孙雪娥去把门关上了。老四,大狗,今夜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任何都不要说,知道吗?两个人冲刘玉堂点头头,绝不会,你放心吧。我心里不踏实,刘玉堂给两个人递个颗烟,这样吧,今夜我们就在这里守着,看什么情况,要是子钦天亮了还不醒,大狗,你就去小井村请白先生来看看。嗯,大狗点点头。

  他三爷,告诉我,到底咋了?孙雪娥说。没事,没事,刘玉堂说,我怕子钦这孩子走夜路又喝了酒,怕沾上不干净的东西。啥?哦,孙雪娥说,你说子钦是“招邪”了?还不知道呢,等等再说,刘文举过完拿出几个碗,给三个人倒了碗水。那我们“坐柱”吧?孙雪娥说,看看子钦遇到的是神是鬼。瞧你,刘文举说,三叔刚才不是说等到天明再说吗。不行,我“坐柱”看看,我等不到天亮,孙雪娥说着话就去碗柜里拿个一把新竹筷子,打开包装拿出三支,用拿了个大碗从缸里舀了半碗凉水,把碗放到炕上的小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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