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过如此》
第55节

作者: 大漠孤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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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2-26 18:03:27

  75.孙月娥把三根筷子并在一起,放到水碗里,手扶住,嘴里念叨着:是哪路大仙,我儿子钦年轻冲撞了你们,大仙不要跟小孩子计较,原谅了他这一回,我一定多烧纸钱……筷子始终没有在水碗里“坐”住。孙月娥没有放弃,又念叨,不是大仙,是哪个孤魂野鬼?知道你可怜,少吃没穿,你不要难为我的儿了,坐住吧,坐住了,我给你多给你吃的穿的……
  刘玉堂,刘玉厚,刘文举和大狗,看着孙月娥举动,都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烟。十五瓦的灯泡昏黄的光幽幽的洒满了乌烟瘴气的小屋,空气污浊而凝重。孙月娥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碗里的筷子也没有立住,“坐柱”宣告失败。
  孙月娥不灰心,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穿上鞋下到了地上,走到烧蜂窝煤的火炉子跟前,拉开风门。娥子,你要干什么?刘文举站了起来。我下点面,去十字路口烧点纸,孙雪娥说,十字路口孤魂野鬼最多,让他们吃的穿的,他们就会放了咱家子钦。一会儿功夫,孙雪娥把挂面煮得差不多了,又往面里卧了两个鸡蛋。孙雪娥把面盛到碗里,又从柜子里翻出红蓝黑绿几张纸和几支香。三叔,刘文举看了看刘玉堂,我……去吧,你跟娥子去吧,刘玉堂摆了摆手。

  刘文举和孙雪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刘文举拔拉了一下地上的雪,把香点上插好,孙雪娥把面放好,又把纸点着,然后夫妻二人跪下。孙雪娥又念叨,是鬼你归坟,是神你归庙,拿上吃的穿的走吧,求你别难为我们家子钦了……刘文举两口子折腾了一阵子回到家里。孙雪娥脱了鞋上炕又摸了摸刘子钦的额头,儿,你倒是醒呀。
  刘玉堂,刘玉厚,和大狗身上的烟早就抽完了,把刘文举家里暖水瓶里的水也喝完了。几个人又坐了好长时间,刘玉堂说,老四,你跟着大狗去小井村吧,让白先生一定来,就说我说的,务必要来。刘玉厚说,嗯,我一定把白先生请来。大狗从桌子上拿起手电筒两个人去了小井村。
  敲门喊了三四声,白先生才答应。谁呀,天还没亮呢,屋里的白先生拉着了灯。农村有讲究的说是夜里屋外有人喊你,超过三声再答应,怕的是鬼在叫你的名字,你如果答应了,魂就被鬼叫走了,鬼一般是只喊一两声。超过三声就说明是人在叫你。我,是我,刘玉厚在屋子外头说,老四,刘玉厚,槐树村的刘玉堂是我三哥。哦,那进来吧,白先生披衣下炕来开了门。
  刘玉厚说明来意,白先生沉吟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红塔山”拆开让刘玉厚和大狗抽。哦,好烟是好烟,大狗深吸了一口,可惜有点发霉了……老四,今天亏是你来了,别人来请我绝对不去的,昨天是甲午日,今天是乙未日,出门不利的,不过,白先生说,既然你三哥开了金口,我也就顾不了许多了,那咱走吧,到了辰时更不好了。

  白先生来了,快这里坐,孙雪娥把白先生让到了椅子上,又把刘文举拉到一旁,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去供销社叫开门儿买两盒好烟。娥子,你点开水,孙玉堂说暖水瓶里没水了。又转过脸对大狗说,你去把大门关上。然后,刘玉堂就把事情整个经过对白先生说了说。哦,是这样啊,白先生先上炕看了看刘子钦,然后下炕在椅子上坐好。这个事情嘛……白先生面呈难色,玉堂老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敢保证我就一定能看得好……白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段,没问题的,刘玉堂说,这是我孙子,当兵刚回来探亲,前一段还立了个三等功哩,你瞧,刘玉堂一指墙上的喜报,舍己救人。

  哦,白先生眼睛一闪,当兵的?嗯,怎么?刘玉堂往白先生跟前凑了凑。这就好办了,玉堂老哥,这当兵行伍之人,命带三分魁罡金神之气,不碍事,不碍事。说着话,有人敲门刘文举去供销社买烟回来了,大狗去开了门。刘文举买来一包花生,一瓶白酒,两盒烟。这样,白先生说,让孩子父母拿上孩子穿的一件衣服,到庙里神像后面,打开开关木板,边抖衣服边喊孩子的名字,说孩子回家,孩子跟爹娘回家。哦,那我们赶紧去吧,刘文举给孙雪娥递个眼色,孙雪娥从炕头上拿上刘子钦脱下的绿军装。老四你带着钥匙,你去给他们开门,刘玉堂说,天还没大亮,快去快回。记住,白先生对刘文举说,叫了孩子名字以后,把衣服捧好,一路之上不能回头,切记。

  刘玉厚拿钥匙开了庙门,刘文举孙雪娥进了庙里。刘文举拿着手电筒,孙雪娥拿着刘子钦的衣服跟在后面。刘文举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神像后的木板。孙雪娥双手抖着刘子钦的上衣,子钦,回家了,子钦,跟爹娘回家了。喊了几声以后,刘文举把木板关好,孙雪娥很小心地把衣服捧好,两个人出了庙,刘玉厚锁好了门,三个人相跟着回到了家里。
  孙雪娥到家里以后,白先生示意孙雪娥把衣服放到刘子钦身上。好了,咱们等一会儿,白先生说,应该没有问题的。刘文举给四个人倒水递烟,四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白先生问刘文举,叫完孩子后你把那木板开关关了没有。关了,刘文举点头头。哦,白先生沉吟了一下。怎么?刘玉堂给白先生点上火,有什么问题?没,没有。
  哦,子钦,我的儿,你醒了,孙雪娥的声音都变了。哦,娘,我怎么在炕上呀,刘子钦坐了起来。孩儿,刘玉堂走到炕边,你昨天喝醉了,呵呵,醉倒在路边核桃树底下了,幸好我和你爹,你四爷,你大狗叔把你背回来。哦,刘子钦努力回忆,哦,我真的睡着了,这误事的酒呀。
  刘文举看刘子钦醒了,眉开眼笑,打开了白酒,来,白先生,三叔,四叔,大狗兄弟,咱们喝一杯。窗外天色已大亮了,几个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花生。刘子钦穿好衣服要从炕上下来。别,儿,快躺下歇一会儿,孙雪娥拦住了刘子钦。娘,刘子钦问,我昨天喝醉了,爹和三爷他们怎么发现的我?下雪天,他们半夜三更出去干啥了?你爹他,他们……我们去石河弯开会了,回来得迟了点,正好看到你小子,刘玉堂喝了一杯酒,冲刘子钦一笑,要不你小子下来再喝一杯?呵呵,你们喝,刘子钦摸摸后脑勺,自嘲地一笑,我没有酒量。

  娘,刘子钦小声跟孙雪娥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在一个黑屋子里头,闷闷地不透气,屋子有蛤蟆跳来跳去,地上还有一条长虫,我用手一摸,凉冰冰的,还有蝎子钻到我衣服领子里了,说来也怪,长虫不咬我,蝎子也不扎我。哦,孙雪娥的脸色变了变,那后来呢?后来那屋子的门开了,我就听到是你的声音在喊我回家,我就跟着你回家了。哦,回家好,回家好,我的儿,孙雪娥说,子钦,我们吃什么?我给你下挂面好不好?

  四个人喝完了酒,孙雪娥已经把挂面煮好了,吃了荷包蛋挂面,白先生起身要走,孙雪娥塞给刘文举五十块钱,说给白先生装上。白先生硬是不要,说跟刘玉堂这样铁的关系,要是要钱就不像话了。刘玉堂也跟他客气了一阵子,把桌子上的一盒没有拆口的香烟给白先生装上了。娘,白先生,来咱家……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情,刘文举把脸一沉,刘子钦不敢言语了。
  新年到了,磨豆腐,蒸馒头,贴春联,槐树村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气氛之中。四狗子这个春节特别开心,一来是他最铁的朋友回来探亲了,两个人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两个人一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二来是四狗子有了女朋友了,这次也和四狗子一起来槐树村过春节了。
  小红,四狗子给他女朋友介绍,我同学,刘子钦,在西京当兵呢,呵呵,按辈份还该喊我四叔呢。哦,刘子钦一看,小红穿一件花布棉袄,围个草绿色围巾,身材不太高,圆乎脸儿,扎两条辫子,真是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子钦,看,我的命不错吧?嗯,刘子钦点头,真不错,大为,你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四狗子上次跟子钦一起去参加了体检,其实四狗子身体很棒,可他不愿意去当兵,在体检的时候测试视力,看到的他就说看不到,口朝左他偏指向右。因为这个刘玉堂很是恼火,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了宴席。四狗子也火了,说你们别小瞧了我,我出去混个人样儿给你们看。四狗子只身一个人去了山西朔州,到了一个小煤窑挖煤。
  一天下来,累得要死,浑身上下除了白眼球和牙齿是白的都是黑的。后来四狗子认识了煤窑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的姑娘,就是小红。四狗子很喜欢小红,有事没事就往小红的家里跑。小红父母是坚决反对的,说饿死也不嫁给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煤黑子。当地的男人宁可守着几亩旱地,没有三分奈何也不会煤窑挖煤的。女人也不嫁给挖煤的矿工,有个笑话是这样说的:一个姑娘嫁给一个挖煤的矿工,回到娘家向娘抱怨,说,一身黑,手都洗不干净,摸得胸脯上大腿上都是黑。娘说,闺女你就将就点吧,这算个啥,你爹死了都三年了,现在我尿的尿都是黑的。

  小红家里很穷,春天因为给老爹看病,小红把家里的那头黑驴卖到煤窑上了。煤窑下的巷道很长,为了多产煤,就买几头驴送到井下拉煤。为什么不买马或者骡子?因为驴的个头儿小有利于井下作业,还有就是驴比骡马皮实,好饲养,还扛病,不像马,两天不加料就掉了膘。井下的驴一般是一下去就意味着再也上不来了,病了或者受伤了,就一刀宰了,给矿工改善生活了。
  四狗子知道小红家那头黑驴,白脑门,很显眼的。四狗子也知道小红心疼黑驴,就说,攒两个月工资就把驴买回来。四狗子每天上班都会去山坡上割一把青草,下到井下后喂它青草,用安全帽舀水饮它清水。工友们开玩笑说,四狗子,你当那驴是你老婆呀,跟它那样亲,你小子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对驴动了心事吧?众人一阵哄笑。有个年长的工友一本正经地说,说来这人和驴发生关系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得需要三样工具。哪三样儿工具?几个小青年跟着起哄,你快说呀。称砣、簸箕和小板凳。众人不解,就问,你详细说说这工具如何使用呀?上了年级的工友嘿嘿地笑着说,先用簸箕挡住驴的后腿防止驴抬腿踢伤你,再把称砣拴在驴尾巴上,把尾巴搭在你肩膀头上,这样驴的尾巴就夹不回来了,门户就大开了,最后你踩在小板凳上高度正好。哈哈哈,一伙人都笑得直不起了腰,说,经验如此丰富,你老家伙一定和驴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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