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几近于天方夜谭的故事却是他们公司成立的基础，查尔斯告诉我那位大款开完这一百万美元的支票后就不见了，从未再露过面。我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哪有这种把钱随便往水里扔的人，就问查尔斯为什么，他说后来他们才弄明白，这人实际上是在掌管一个慈善基金，每年必须把一定数目的钱花出去。钱花在了什么地方不是很重要，只要不是用在个人身上便成，他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我当时感慨万千，也只有美国这样的地方才会有这种事情。在和查尔斯聊天的过程中他问了我一些情况，得知我老婆工作的公司名字时他告诉我他有个好朋友也在那家公司工作，我问他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他告诉了我。还真巧得很，那女孩居然和我老婆在一个组里工作，和我老婆的关系还很铁。我经常听老婆说到她，说这个女孩是个典型的城市女孩，在南湾工作，却特意搬到旧金山去住，每天花几个小时在路上，只为追求城市的那种气氛。我告诉了查尔斯，他也大为惊奇，说世界太小了。

　　那次面试我们双方的感觉都很好，后来我拿到了工作，就没再和查尔斯联系了。不过后来听老婆说她那个同事告诉过她，查尔斯曾经提到过我，那美国女孩告诉我老婆说查尔斯对我的印象非常好。
　　这公司居然在招人，说明他们已经发展起来了。我心里一动，点开那个位置看了一下，老天，那个位置明明就是给我准备的，要求的工作经验及背景和我无一不符，是做细胞生物学检测方面的，正好是我在前面公司工作的那一摊。我马上进入我自己的email地址，打开老文件夹，我想看看当时和查尔斯来往的email是否还在。我找了一会，居然找出来了。

　　天助我也，我点开塔杰松的网站，看看上面是否还有查尔斯的名字，如果他离开了那就有点麻烦。我打开后看了看上面公司主要成员的名字，查尔斯的名字赫然在目。我立即给查尔斯写了封信，把我的简历附上后发了过去。
　　其它的公司我也开始一个个地发信，一天的时间全都花在这上面了。
　　周末的两天我除了和平时一样带着孩子外，有空就上网，寻找工作机会和发信。晚上弄到12点后才睡，反正不用上班了，晚点睡也没关系。
　　日期：2006-12-12　06:47:27
　　周二的清早我和往常一样，八点钟爬起来，洗漱完毕就把大儿子弄起床，这小家伙每天总睡不够，早上起床象要他命似的痛苦，等把他弄完送到幼儿园时大都已经过九点了。

　　等我把车开到到幼儿园时我看看时间，正好九点，我停好车送儿子进去，等他进了教室后我就在教室门口挂着的签到簿上签字。老师是个黑皮肤的女孩，不到三十，看上去象个印度人，后来才听老婆说她是从非洲来的黑人，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好看。老师和家长们都很熟悉，见我站在门口，她走了过来，问我早上有没有看电视，我摇摇头，说早上根本来不及做别的事。她的情绪就开始激动起来，说今天早上恐怖分子劫持了民航飞机，在纽约撞了世贸大厦。

　　我听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到后来哭了起来，眼泪流了出来，她用手背在眼睛上擦了擦，带着哭腔说：“为什么呀？”
　　这声调好熟悉，我不禁想起十二年前在中国发生的事情，那些在现场救人的护士们抬着鲜血淋淋的年轻人飞奔，边跑边哭边问同样一句话，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会流出眼泪。
　　我呆望着老师，几秒钟后突然醒悟过来，说了句“我马上回去看电视”，拔腿就跑。我跑到学校的停车场，迅速发动车，调转头开了出去，上路后急驰回家。
　　回到家里我冲进客厅打开电视，世贸大厦浓烟滚滚的画面立即出现，我呆愣愣地看着电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好一会才缓过来。
　　整整一个上午，我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电视屏幕，电视画面不断地变化，第二架飞机撞击，滚滚的浓烟，大楼倒塌，逃生的人群，铺天盖地的灰尘，满脸鲜血的伤者。全世界都在看着同样的画面，经历同样的震撼。

　　中午我的肚子饿了，才把我从恐怖的景象中拉回现实生活，我匆匆煮了些水饺吃了，又回到沙发上。我没有心思去做其它事情，那种巨大的震撼紧紧地裹住了我的心，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脱出来，个人的遭遇在这种巨大的灾祸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到了下午四点钟我才开始回过神来，电视画面左下角出现了另一个小画面，里面是一个著名的老牧师，苍老的声音在回答一个问题：这么巨大的灾难是上帝允许的吗？老牧师嘴唇有些颤抖，他说他不知道上帝的意念是什么，他只知道一点，所有的灾难都是上帝允许的，上帝不允许的灾难是不会发生的。
　　我离开了沙发，坐到电脑面前，把电脑打开。在等电脑开机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想，恐怖分子这次干得只能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美国太平久了，国家又如此强大，人民从上到下都是自信满满，认为世界上没有人敢于公开挑战美国。我刚到美国出关时，海关的美国官员随便看看我的护照，开了我几句玩笑就敲个章让我过了。那种轻松自信的气质我从未在其他国家的海关看到过，当时还让我感慨了一阵。九十年代上半期美国总的气氛是一片祥和，那时候还没有股市疯狂，没有网路。那时我在南加州圣地亚哥呆了半年，在街上碰到的美国人都很亲切，只要看到我有什么疑问马上就过来帮忙。想聊天在公共汽车站随便找个人都能聊上一阵，哪怕是花一般的大姑娘都是如此。那种祥和让我感觉到了天堂也不过就这样了，这种气氛下长大的人民对付那些没有人性的恐怖分子就如羊碰到了狼，要被狠狠地咬上一口才知道世界并非那么祥和。

　　我上了网，打开email，里面一大堆信，中国的美国的欧洲的都有。我一一打开看，好几封信都是安慰我问平安的。我心里很感动，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灾难发生在纽约，和旧金山湾区八杆子搭不着边，大家却来安慰我，有点象一家人出了灾祸大家却去安慰远房亲戚一样。我自己也还没有加入美国籍，连同情美国都还轮不到我来领受。

　　候宝山也来了封信，除了问平安外有点幸灾乐祸，说布什一味的霸道，这下尝到苦头了。当时在中国和其它不发达国家这是很普遍的心理，我在中国时从小就看过不少有关中东冲突的报道，那些无辜的妇女儿童血淋淋的画面和描述的确是让人无比愤慨，长大后才知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但用无辜的老百姓做报复的对象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说不过去，有种就去干那些总统首脑，大家保证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这次恐怖分子还袭击了五角大楼，大概是基于这种心理。

　　我上网主要是想看看我找工作有没有回音，一开始的震撼过去后日常的生活又会压上心头。那些信里没有一封和工作有关，这很正常，我才送出简历，不可能马上就有回音，可心里那种急迫感让我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似的。同时我也有些担心，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是否有心情去做这些看上去琐碎的事。 我心里不禁联想到玛丽莎和公司其他的人，妈的，那帮人还不知道会怎样的惊慌失措呢。

　　晚上老婆回家后我们聊起纽约的灾难，我告诉老婆，美国以后会彻底地改变。恐怖分子的可怕在于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可以去打击，却随时可能对美国发动袭击，美国强大的军力要对付恐怖分子，就像一个武功高手去打跳蚤，没有用武之地。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加强防范，以往轻松愉快的生活就此要改变了。
　　我告诉老婆中国和欧洲都有人发信来问候我，她倒有点吃惊，说这么快啊。我说正好是他们那边的晚上和下午，这种信也就在一开始震惊的时候才会去写，等过了这段震撼期就不会有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