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我回到格子里,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子上便进实验室去忙碌,我手里的事情一大堆,除了细胞培养的那一摊,测试的一摊更大,有一些测试用的试剂还是我自己动手做的。实验室没别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买不到现成的试剂大多数就只能放弃。我每天花在测试上的时间占多数,这是没有懒可以偷的实验,不象养细胞,间隔的时间很长,中间可以有休息的时间。每次测试的时间都很短,等待的时间最长也不过一个小时,这期间还得准备下一步的试剂,准备完了等待的时间也就结束了。不过边做实验时可以边和旁边的人聊天,不算太无聊。
林芬和我在一块做实验的时间很多,我们聊得最多的是孩子,她的孩子快半岁了,我问她孩子有没有长牙齿,她说哪有那么快,都要到半岁后才会长。我说不一定,我有朋友的孩子生下来就有两颗牙齿,吃奶的时候咬得妈妈生疼。林芬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说太恐怖了。
我和林芬说话时从未用过中文,由于一开始就用英文,后来根本没想过要用中文,无论是否有别人在场。我感觉和林芬说话如果用中文的话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林芬比我年轻很多的缘故。和其他中国人如焦、卫、王琳萍等年龄相仿的人,我则从没有用英文的习惯,只要旁边没有别人关注,我们都是用中文,实在是有外人在场要注意礼貌了才用英文。林芬来了已经一年了,基本上没有同其他中国人来往过,这一代的人和我们已经有代沟了。
周四下午我正在大实验室里忙测试的准备工作,卫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打球,我说可以,下班提前一个小时走。挂了电话回到工作台上忙,老婆又打了个电话进来,问我今天有没有时间接孩子,我看了看时间,说恐怕够呛,老婆说那算了,还是她接。等我回到工作台上没两分钟,玛丽莎走了进来,见我正在忙,和我打了个招呼,问我这实验室里是否还有空的地方,新招了一个研究员需要一个空间。我知道招新人的事,是要准备开一个新课题。我告诉她这实验室的工作台现在都是以课题组来分了,一个课题组的人共用一长条工作台,说不上有空没空。她进实验室里面看了一圈,出来说如果没有办法安排的话再说。我们的对话很平和,全然没有了前段时间的剑拔弩张,玛丽莎也是少有的和言悦色,我心里觉得很舒服。
大约一个小时后玛丽莎又进来了,见我还在忙,就问我是否正在忙,我说是,她说有空了到副总裁的办公室去一下,她和林芬在那儿谈工作,希望我也参加。我说好,她就离开了。
我匆匆把手里的实验收了一下尾,就脱了工作服,把乳胶手套也脱了扔进垃圾桶,出了实验室朝副总裁的办公室走去。副总裁的办公室离实验室很近,我知道玛丽莎和副总裁的关系一直很密切,副总裁不在的时候她经常用副总裁的办公室,心里也没多想。
我推开副总裁办公室的门,愣了一下,林芬根本不在那儿,倒是朱萍和玛丽莎坐在办公室里的圆桌后面,一言不发地等着我。
日期:2006-11-23 06:58:16
见我来了,朱萍起身过来把门关上,让我坐下,她自己又坐了回去。我还来不及多想,玛丽莎就开了口:“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觉得你的技术能力和我们的工作合不上拍,在我们这里呆着不合适。我们也到公司其他部门去问询过了,想为你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但很不幸,其他地方都说没有合适你的位置。我们决定给你两个月的工资,让你离开公司。”说话的时候玛丽莎双眼直直地盯着我,“你结束了。”玛丽莎的脸上露出了一股狰狞,最后这几个字是恶狠狠地从牙齿缝里吐出来的。
我瞪大了两眼看着她,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一小时前那个和我说话和言悦色让我感到很舒服的人,她狰狞的表情和恶狠狠的语气完全暴露了她对我的极度仇恨,这才是她对我的真实态度。
我没想到玛丽莎做得如此决绝,毫无心理准备,心里一阵慌张,脑子也木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见我如此反应,玛丽莎放缓了口气:“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很困难的决定,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等会儿简妮会来和你谈具体的事情,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了,实验就到此为止,不用管了。”
朱萍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我机械地重复了一句:“两个月工资。”两个人同时点点头,我把脸转向朱萍,问:“这是最后的决定?”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朱萍木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竭力控制住自己,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对望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她们刚离开,简妮就进来了。
简妮进来后坐在我旁边,充满同情地看着我,说:“我很理解你,我以前曾经和你坐在同样的位置上经历过同样的震惊,我知道你有家庭有孩子需要抚养,需要工作,过两天你就会感觉好得多。”
我这才开始回过神来,满腔的愤怒爆发了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在公司我的工作成就有目共睹,有什么理由把我裁掉?”简妮依然是充满同情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你平时不太说话,我对你也不了解,他们的说法是你的技术能力和工作合不上。你也不用太着急,过几天你的情绪会慢慢安定下来,现在找工作是最重要的事,其它的都可以慢慢来。”
简妮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事部经理,一番话便把我的情绪稳定下来,我开始冷静下来面对现实。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玛丽莎导演的,和简妮毫无关系,对简妮发火有点不近情理。见我冷静下来了,简妮开始和我过目她手里的那些文件,两个月的工资,我没用完的假期,这个月还没发的工资,加在一起总共有近三个月的工资。简妮告诉我可以去申请失业救济金,也是一个收入来源。
其他的象医疗保险、公司的股票、人寿保险等等,都有一个期限,到了这个期限后如果要继续的话就要自己出钱了。这上市公司的福利有一套完整的执行制度,任何情况下都有条例可循,简妮一一给我解释了一遍,最后是一张单子,上面列了一大串电话号码,都是猎头公司的。
一切都完了后简妮盯着我,说:“你的门卡要给我。”说话的语气变成了公事公办。我其实一开始就该给她的,气昏了头,忘了。我立即从裤带上把门卡卸下来给了她,她接过门卡后算是完成了她的任务,和言悦色地告诉我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着急,需要什么就告诉她,她会尽力帮助。
我离开了副总裁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格子里开始收拾东西,我的东西其实不多,半个小时就收拾完了。我花了十几分钟在电脑上,把该删的东西删了,该拷贝的拷贝下来,同时给卫发了个信,告诉他球打不成了。
一切都快收拾完了,简妮从格子外面经过,见我还在收拾,很关切地伸头进来问我:“你还好吧。”我抬头看看她,点点头,她又问我需不需要箱子,我摇摇头,说了句谢谢,她就离开了。看得出来她对我感觉还不错,心里对玛丽莎的愤恨又增大了几分。
我想起来我自己做的那些试剂还在冰箱里没弄完,我看看时间还早,就到实验室去了一趟,林芬正好在那儿,我把她叫过来,让她自己把那些试剂接过去做,我把方法给了她。她很奇怪,说:“你要去哪儿啊?下午四点还要开会呢。”我说和我已经没关系了,没再和她多说就走了。
在走廊上碰到了洁,大概是我的脸色很难看,洁和我打了个招呼后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怎么了。我这才感觉到碰到了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我告诉洁今天是我在公司的最后一天。洁大吃一惊,问出什么事了,我摇摇头,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回到格子里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说下午我去接孩子,老婆极为敏感,马上警觉地问:“你被裁掉了?”我说这是在美国,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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