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说实话我根本记不起来我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但公司的规矩我还是懂,事关重大的工作是不能随便在外人面前说的。我有点血冲上了头,叫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们根本没有谈到那么深,也不可能谈到这么深。”
娜克苏米看见我反应如此激烈,理解地点点头,说:“我不是说你要自找麻烦,但以后你得小心,玛格丽特告诉玛丽莎你在面试时告诉那个候选人我们用什么试剂去诱导胚胎干细胞。”
强烈的愤怒一下从我内心升起,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我没想到玛格丽特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谢过了娜克素米,我很明白她是真心想帮助我,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她都不希望我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是她的得力助手。
从此后我不再和玛格丽特多说话了,对她很冷漠。面试那天普罗蒂玛也在场,她也知道了此事,这人有点不知好歹,还去问玛格丽特,碰到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回答问题。玛格丽特煞有其事地告诉她应该说这是公司的机密,不能透露。我心里厌烦透了,这些人智商怎么这么成问题,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忠诚居然随便得罪自己的同事,不说是否属实,即便是我真说了,私下找我说一声也就达到目的了。把我当成垫脚的往上爬,这倒象是真正的动机。人的卑鄙无所不在,不管在哪儿都是一样。
后面的面试只要有玛格丽特参加我就回避,有一天娜克苏米电话面试东部一个大学里的一个中国女孩,完了后大为兴奋,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这个女孩不错,问我为什么不一块儿去电话面试这个女孩。我打了个马虎眼过去了,她还一定要我再电话面试一次,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第二天我和普罗蒂玛一块去又给这个女孩打了个电话,这女孩叫林芬,从电话里听起来是个反应很快的聪明人,说话爽脆,又不失女孩的娇柔。完了我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让她来面试,但内心深处对和一个中国人同事实在有些畏惧。
两周后林芬来了,果然人如其声,是个聪明伶俐的北京女孩,长得还算马马虎虎,但不是那种漂亮,她很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缺点,玲珑八面,英文也很好。大家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估计这个位置非她莫属了。更重要的是她正在一个不错的大学里读phD,由于家庭的缘故需要搬到旧金山这边来,只好先找工作,放弃phD,等以后有机会再回去读。
这等于是花一个助理的钱招一个研究员,玛丽莎和娜克苏米都很高兴。不过我对林芬的说辞有些疑问,大陆来的中国人撒谎是习惯,什么时候听到中国人说实话了那才是件奇怪的事情。我倒不怀疑她在读phD,而是对她放弃phD的动机有疑问。
日期:2006-10-12 6:35:01
(五)
在大公司工作有个好处,可以接触到最新的研究信息。公司经常有外面来的学者来讲课,公司招研究员时那些候选人都要在公司里作一个报告,一般都是比较新的研究进展,听了这些报告大概可以知道那些领域目前的进展到了什么地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大学医学院的老教授,那老头是玛丽莎以前的老师,专攻帕金森氏病。
这是一种脑神经疾病,患者脑部神经受损,无法象正常人一样活动,严重者双手不停地颤抖,对生活影响极大。拳王阿里后来的症状便是个典型。
以前这种病无药可医,由于病因是不明原因的脑神经细胞自体损伤,而不是病毒细菌的侵入,因此医生束手无策。现在由于胚胎干细胞的研究进展,这种病症的治疗开始出现了希望的曙光,老教授来讲的就是这方面的进展。
玛丽莎也是这方面的专家,在同行里颇有些名气。她平时给人的印象很和蔼,但比较严肃,已经四十了,还没有结婚。平时见到她总是不苟言笑,但在这老头子面前却象个小女孩似的调皮,大概他们是长时间的相识相知,因而不拘形迹。
讲课前老头问了大家几个问题,一派教授风度,玛丽莎想了想,给出答案,老头却摇摇头说不对。大家不禁哄笑起来,玛丽莎并不觉得尴尬,老头显然习惯了这么问学生。他随即给出答案并且告诉大家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很受益。
老头治疗帕金森氏病的方法是将病人身上抽出来的干细胞直接置入患者的脑神经损伤部位,让干细胞在那儿自己分化后行使正常的神经细胞功能。干细胞分几种,胚胎干细胞是最原始的,成人身上也有许多干细胞,可以分化成特定的细胞,这就给医疗带来了很多方便,一般都是从病人自己的血液或是脊髓里提取。老头随身带了一盘录像带,是他的小组治疗病人的过程。里面一个妇女患者,看上去是典型的帕金森氏病,治疗前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地颤抖。经过治疗后她开始时可以走路,做些简单的动作,到后来居然可以上网球场打网球了。
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进展,毕竟患者有了治疗的希望。 老头告诉大家这只是开始的一些摸索,中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找到答案。我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胚胎干细胞,对这方面有了一些认识,知道直接从病人身上把干细胞抽出来置入人体是种很麻烦和昂贵的做法。最理想的方法是先在体外把干细胞诱导分化成神经细胞,再植入患者的损伤部位,这样干净利落,不会有后遗症。玛格丽特现在做的正是这个课题,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研究小组在做同样的工作,大家都希望能先一步做出来。
由于和人类的健康治疗直接相关,因此是个热门项目。玛丽莎有一次告诉我她去开一个年会时参加会议的人有两万之多,我当时以为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玛丽莎很肯定地告诉我是两万多。我简直无法想象一个两万多人的专业会议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这样的研究费时费力费钱,也只有那些发达国家才有可能耗得起。象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是不太可能有能力去做这样的项目,这就是差距。每次我听完这样的讲座都很有感慨,美国的研究基金五花八门,资助的项目也是五花八门,有些项目做完了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直到有一天需要用时才发现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东西,象后来的SARS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那个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教授花了很多时间去做动物病毒的基因芯片,做完了放在那儿也没有什么用,大家都觉得他很另类。一直到中国的非典爆发,中国的专家们还在衣原体支原体闹不拎清的时候美国疾控中心弄到了标本,首先想到了这位老兄,送来一测,立马出结果,干脆利落。全世界无人不佩服美国人的科技实力沉淀之深厚,不是我崇洋媚外,这是实情。扯远了,这都是后话。
不管什么样的科技实力,都是象我们这样的人一点点磨时间磨出来的。培养细胞,特别是干细胞,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每天换液是最基本的操作,每次都要在显微镜下观察看看细胞是否分化了。胚胎干细胞是种很小的细胞,显微镜下只见一个个圆圆的亮点堆在一块,如果看到大个的细胞那就是分化了。很难想象这么个小圆点可以发育成一个完整的人,有思想有才能象你我一样的人。以前我是进化论的信徒,可是后来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相信进化论了。我刚上班没多久时和玛格丽特讨论过进化论,她很诧异我居然会不信进化论。眼前的胚胎干细胞是个活生生的例证,我无法想象这么个充满生机的小东西可以从随机的进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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