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的是,象我这样偷懒的人,积攒到一些好一点的款式,便屡屡拿出来凑数,因之便跟同事说笑道:“我这件样品可不简单,都走南闯北好几回了,上海也去过广州也去过,这回要到日本去了。”也有跟我一样偷懒的同事便接口笑说:“那等它海外归来,再跟我走一趟,借我去参加下一回广交会。”
来参加华交会的以日本客商居多,所以相应的,公司派出去参展的业务员也几乎都是做日本地区的。而广交会在国际上影响更大些,世界各地的客商都很多,公司必须派出各个地区业务员来招架。
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参加华交会的情形,因为有了小欣做伴,留下非常开心的印象。我跟小欣都不是那种很听话的好孩子,第一次参加展销会,我们为那种枯燥无聊的会场生活而大大烦恼,便开始自娱自乐。先是俩人挤在一起看我带去的小说书,我记得很清楚,带的是一套张恨水的《金粉世家》,边看边议,不亦乐乎,可苦了带队的总经办主任。总经办主任是个很好的人,在我们的感觉里,他每年所有的工作便是不停地率队参加这个展销会那个展销会,他做事很仔细认真,带我们去参加展销会的时候,简直象带着一队小鸡的老母鸡,早晨喊我们起床,中午帮我们买饭,晚上还会买了水果送到我们每个房间来。主任话很少,在展馆里,他总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而当我和小欣偶尔从小说里抬起头来,会忽然撞上主任正在注视我们的眼神,忽然一阵心虚,偷偷讲:“你看,主任正用幽怨的眼神瞧着咱们哪。”于是不敢再继续看小说。可过了没多久,实在无聊,又开始看,然后又被他“幽怨”地注视,不禁好笑。后来,“幽怨的眼神”便成了我和小欣之间的暗语,特指这位老好人主任。
被主任几次以眼神警告,我们不敢再看小说,于是开始胡侃,说话总是被允许的吧。况且,我们还是谈的跟工作有关的话题哩:为什么那么多客商走来走去就是不走进我们的展位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整个展馆里与我们做同样种类商品的公司有几百家,客人就那么点时间,还不就是随便走走看看,除非他刚好在你面前心血来潮,觉得你一件样品还挺好看,才会走进来看看问问;真正一屁股坐下来跟你拉开阵势商谈的少之又少,那么多看上去差不多的公司,他凭什么非要看上你呀?
于是,我跟小欣接下去讨论:如何才能将客人吸引到我们的展位来?开始还正经谈着,后来越说越胡扯,我说:“在展位上唱歌跳舞吸引客人。”小欣说:“俗套,不如见有客人走过就假装昏倒在他面前。”我说:“你这才俗套呢,没人理。”她说:“那就表演飞刀杂技,或者铁头碎砖。”我笑得要跌倒,指着她说:“这些你拿手,你表演。”
这些话,说起来好笑,不过也确实反映了展销会的无奈,几乎所有参加展销会回来的人都说没有意思,找不到真正的客户。到底公司花那么多钱兴师动众去参加那么多展销会有没有必要呢?投入和回报到底成不成正比呢?
我知道,HH公司等一些大公司是被上级单位指定要求参加华交会、广交会等大型展销会的,即使公司领导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缺席一两次,也是不可以的,影响不好。大公司有大公司死要面子的难处。
但我还是不要无谓地同情公司罢,辞职的时候,我的赔偿金中有几万元的名义是“培养费“,也就是说,在我进公司的头两年里,我参加各种展销会的费用全都得自己拿出来,归还给公司。这个话题还是等等再说吧。
今生第一次去广州就是参加广交会,后来去的几次也是这个由头,因此在我心目中,广州这个城市只代表一个意思:广交会。所以广州去了好几次,从来也没有到哪里玩过,白天在展馆,晚上在宾馆,匆匆几日就离开了。流花公园因为紧靠展馆,曾经走进去过,喜欢里面参天密盖的巨大榕树,令我们这些看惯江南景致的人很感新奇。
我不喜欢参加十月份的秋交会,那个时候去广州,总是在下雨。我喜欢四月的春交会,此时的广州,大街上到处铺着火红而硕大的落英,听人说,这便是传说中的木棉花了。
17.芝麻芝麻开门吧
对于刚入行不久,从来没有亲身成交过一笔合同的人来说,做生意这回事好象是个神秘而遥远的东西,看前辈们做单子看了好久,也在他们的指示下做了很多辅助的工作,似乎什么都了解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总是觉得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贯在面前似的,那个神秘的世界在鸿沟的对面,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跨过去,就象阿里巴巴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启山洞的大门一样。关于外贸的一切,对于我们还是那么朦胧那么抽象,看不清晰。
HH公司在培养新人方面一度没有很明确的程序,因此当我们跟师傅作学徒作了一段时间后,就被象征性地推到前线去了,一方面你还在帮师傅做事,另一方面你如果有运气或者有本事认识到新客户接到单子,即使你还在助手岗位,也是可以做的,公司并没有很严格地规定不上外销岗不能接单,毕竟,我们的培养方向还是外销岗位,助手只是个学习的过程。
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前辈们就象一个个伟大的魔术师,变魔术一般接单子做单子,他们也许已经把魔术的原理都教给了我们,可是,当我们还没有亲手试验这个魔术的时候,我们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魔术究竟该怎么来变。
到底怎么样才能做成一笔单子呢?
前辈们究竟是怎样接到他们的第一笔单子的呢?
我的第一笔单子难道会象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忽然砸到我头上吗?还是我得自己去寻找它?
每个年轻人都是急功近利的,大家都极度地渴望着自己能单独接到订单,尤其是第一次被公司派去参加展销会,这意味着终于有了接触新客户的机会,谁都想撞上大运。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态在那里暗地里使蛮劲的,甚至回家挖出妈妈的关系,央妈妈领我去跟她有业务关系的工厂找一点样品来,很可笑,那时候我连针织梭织都没有分得特别清楚,那家工厂是梭织厂,我跑去挑了些衬衫牛仔裤之类的样品,带到展销会才发现,跟我们的产品不是一路货,我们是做针织的,虽说也可以打上开发新品种的旗号,但公司懂梭织的人不多,没人能指点我,即使有客人看中这些样品,我也会一问三不知,还是不要丢人的好,于是那家工厂支援的样品全部被打入冷宫。
没想到,痴人有呆福,新手摸好牌,第一次参加华交会,还真有个小小的馅饼砸到我头上了。
那个展销会快要结束的某一天下午,就在我跟小欣看小说也看腻了侃大山也侃乏了的时候,呼啦啦来了一大队日本人,一个老头居中,前呼后拥好几个年轻人,一看就是家大公司的派头,顿时大家眼睛都亮了,好似看见几张长着脚的订单合同在向我们走来。
一交换名片,是日本福冈的A公司,果然是家大公司,在行业内以做大路货著称,订单数量大而价格低,纯粹是薄利多销的意思,我们称为“跑量”。
他们开始在我们的样品之间逡巡,大家都殷切地看着他们,希望自己的样品雀屏中选。忽然,他们拎出一件T恤,我一看,乐了,那不正是我带的样品吗?(当时我还在KEN他们的棉针织科,所以准备的是棉针类样品。)那个为首的老头就挥舞着这件“幸运T恤”,对着我呜里哇啦讲了一通,还没容我辩驳,已经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将一笔订单的数量和价格定下来了,我以自己尚且浅显的水平一计算,价格太低了,一时不敢接受,怕接下来没有工厂肯做;然而,接第一笔订单的渴望却实在强烈,几乎拼了赔本也想做一次试试,况且数量也并不算很大,三千多件。我终于一咬牙同意了,心里想,先接了回去再说。
回到公司,我便开始兴兴头头地为这个订单忙活开了。同事都说这个价格太低,没有工厂肯做,这时KEN仗义出头,拿过去仔细算了算,跟我说:“别着急,我帮你找家厂做。”
他真的帮我找了家工厂,那工厂一来是长期跟他合作的,卖他的面子,二来听他吹嘘我将来也是做业务的,也许想作感情投资将来好从我这里多得些回报,于是以很低的价格接去了这个订单,以至于我不仅没有亏本还小有赚头。货也做得不错,没有出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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