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这样了吧。
　　郑斯南拎着一袋钱匆匆跑出大厦，一直跑到马路对面的公共汽车站才完全镇定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朱维光在沈雄飞的事情上会起反作用，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因此而选择隐忍。
　　最多不过事情难办一些，唐麻子的损失更大一些，她可以更努力的工作、找订单去弥补，但绝不可能将自己置于与文化流氓合作的危险之中。
　　“唐老板，和律师的合作谈崩了，协议撕了、钱我拿回来了。”郑斯南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还是先向唐麻子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是，为人不地道。”郑斯南没有说太多细节，她觉得丢人、更不想让唐麻子怀疑是她做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对方有耍流氓的冲动。
　　这种事她在学校也遇到过，好像大家都觉得，姑娘伢被人耍流氓都是因为姑娘伢自己不检点，给了别人某种暗示。而不是那些男人本身品性恶劣。

　　既然她没打算以此博同情，也就没必要让别人因此对她起猜疑。
　　“好，索赔的事我这边会处理，你专心解决货的事。”唐麻子似乎猜到点儿什么，没有多提律师的事。
　　“我先回码头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纸箱卖，有的话我就现场买了装箱，不等您从江城寄过来了，这样时效和费用上都能省一些。”郑斯南边说话边上了一辆去码头的公共汽车：“老板，我现在公汽上，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
　　等到她收好大哥大、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才发现满车的人大半都在看着她。郑斯南假装咳了两声，然后佯作无意的抱紧了胸前的包，将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微微眯上眼睛。
　　从昨夜淋雨、到早起转货再看着货轮出发、后又被朱维光恶心了一把，直到现在坐在公共汽车上，郑斯南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
　　就算全车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但这些人、这些眼光就算再不友好，也伤害不到她，她有什么可紧张的。
　　郑斯南很快找到了卖纸箱的商家，他们甚至连商标贴纸都能帮你现场做好，可见已经是非常成熟的业务了。
　　郑斯南计算了一下余货吨量所需的纸箱后，现场就办好了手续，将商家的收款帐号传真给了唐麻子，唐麻子在办好银行汇款后，将汇款单传真过来，就算钱还没到帐，也算是完成了交易，商家这边熟门熟路的将箱子直接运到码头堆场。
　　比起前两天求爹爹告奶奶都不行的难，买箱重装顺利得让郑斯南感到有些恍惚。她在看着工人拆包装箱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封箱情况、一次一次搬起箱子再放下，以测箱子是不是结实。
　　“小姑娘，你放心，我们这箱子是经过标准认证的。”送箱子的人放下最后一叉车箱子后，冲着郑斯南笑着说道。
　　“谢谢师傅。”郑斯南咧嘴笑笑，绕着改包区走了几圈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觉得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有雨。她这才又去找集装箱。
　　让她没想到的是，拼装箱居然这么难找，她在调度中心查遍了近三天要走的货，愣是找不到拼箱的货。

　　“那我租一个整箱，我的货能装三分之二，您能帮我发布一下拼箱的信息吗？”郑斯南问。
　　“不用，有货来的时候，我们会跟据货量推荐。”工作人员答道：“你什么时候能装完？两天后有船发/伦敦。”
　　“那么……”郑斯南犹豫了一下后又说道：“以发船时间为准，到时候还找不到拼箱的就算了。”
　　“好。”工作人员做了备注后，抬头给了郑斯南一个笑容：“多数情况能拼上，有些邮寄小件都是要并箱的。”

　　“谢谢。”郑斯南勉强笑笑。
　　郑斯南蹲在改包现场，看着货一包包的拆出来、又一包包的装好，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就这么些小东西，真是太折磨人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着钱在手里像流水一样花出去，虽然咬着牙也付得爽快，可还是耐不住心疼得滴血。

　　长这么大，她没像昨天那样求过人、也没像今天那样被人摸了还以为是礼节。好在最后钱还是要回来了，否则她真会被自己蠢死。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蠢的。
　　“表面越先进文明的地方，暗里的肮脏黑暗就越多。”郑斯南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郑小姐，装完了。”工头儿走过来对郑斯南说：“你清点一下吧。”
　　“好，谢谢。”郑斯南用手撑着地站起来，又用手拍了拍额头后，跟着工头一箱一箱的点数，再和当时计算的总吨量进行加减乘除的核对，数字居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是这么多，谢谢大家。”郑斯南用力笑着，转身对着工头和工人门深深鞠了一躬。
　　“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工头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憨笑两声后热情地说道：“今天来不及装箱了，我们帮您把彩条布盖起来吧。”
　　“好啊，谢谢您啊。”郑斯南不敢大意，于是爽快地接受了工人们的热心帮助。
　　货是在两天后运走的。郑斯南将补货清单传真给伦敦那边后，一直吊着的心才算是落了一半的地。
　　还有一半呢，她既怕前批到货对方以数字不够而拒收、又怕补发的这批交驳会不顺利、还怕这次得罪了沈雄飞后，下次就不好合作了……
　　总之不到交接完货品，心就要一直悬着。
　　“老板，我看着船发走了、给您传真的清单和航运单号也一并传真给伦敦那边了。”
　　郑斯南在火车站买了第二天的卧铺票后，就给唐麻子打电话汇报了情况。然后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

　　一个热水澡、一张不算大的床，郑斯南睡得天昏地暗的，把在上海这几天经历的惊心动魄、紧张焦虑全扔进了梦里。
　　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十二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倒是不觉得饿，只觉得一身轻松的神清气爽。但她还是去旅店旁边的街边店，花了1块钱买了两包方便面。
　　火车上的盒饭太贵了，她舍不得。上车前先吃两包方便面，应该能撑到终点。
　　“谢谢。”郑斯南拿了方便面转身往回走，目光经过之处，看到对面那栋看起来很豪华的大楼里先后走出来两个外国人，手里拎着的很像她在杂志里看过的手提电脑。后面又出来一个穿着职业裙装的中国人，手里拎着的也像是那东西。

　　郑斯南感觉到新奇，将方便面塞进包里后又回头问店老板：“阿姨，对面那个楼是做什么的。”
　　“哎，那是高档大酒店勒。好多外国人住勒。”小店老板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一脸神气地说道：“除了外国人就是给外国人打工的高级打工仔。”
　　“酒店啊……”郑斯南点头。
　　“小姑娘你住不起的勒。”阿姨侧眸看了郑斯南一眼，撇着嘴说道。
　　“是呀。”郑斯南也不觉得尴尬，冲着小店老板咧嘴笑了笑后，就背着她那个用了五六年的包往对面走去。
　　“哎，小姑娘，人家说外国话你听不懂的勒。”小店老板扬声喊道。
　　郑斯南并不理会，大步往酒店那边走过去。
　　“PPT（演示稿）都检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