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拽着英子的手,很用力.因为事情的败露使我的愧疚感越加强烈,那种被我深埋的对英子的亏欠迸发出来,我就是觉得这个节日没过好,我就是觉得我应该送她那份礼物,我就是觉得我对不起她!我又一次觉得装逼害死人.
　　所以我面如冰霜,跟胡子头和老四打了招呼,冲还在唱歌的我哥扬了一下手,就要回学校.胡子头小声问老四:小林怎么了?
　　我拉着英子的手转手朝门口走去,禽兽书记和大伟跟在后面.偏偏这个时候李新畅看到了要走的我们,但没有看到我的脸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抓着我的胳膊说:咋了,小林.
　　小林?
　　潜意识里,这是属于我哥的称呼.你他妈算干什么地你叫我小林?如果放在平时这句话没什么,我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映,可今天不是时候,我正处在极度郁闷极度暴躁之中.你李新畅不是当初挥舞着棍子把我打成楼清儿的李新畅了,我楼林也不是当时动不动回趟清朝的大一学生了,你算个什么物件儿,喊我小林?
　　我甩开他的手,很生硬地说了句:滚一边儿去.
　　他当真喝多了,可能真的没有听出我语气里的恶意,还笑着说:你瞅瞅你这臭脾气啊.跟谁都这么说话.我真就怀疑,英子咋就跟了你…
　　这句话真的激怒了我.我向李新畅走近了一步,当时我想,今晚我非干他不可.英子已经察觉了我的不对,紧张地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门外拽.

　　李新畅这个缺心眼儿的冲英子说:你看上他啥了?他有啥好啊?你看看这臭脾气,说两句就急眼,啥玩意儿这是…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话,他没再说出来,没有机会说出来.胡子头一个嘴巴打得他鼻血当时就淌了下来.接着又连抽了几个嘴巴,骂道:操你妈的!你把自己当什么了?真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了…
　　英子看到李新畅流下来的鼻血惊叫了一声,我搂住了她的肩膀.老四慌忙上去拉开胡子头:你丫嘛呀,都是自己兄弟.胡子头之前打过李新畅,还是用棍子掀翻,只是那时候李新畅还没有跟着他,而且还招惹了我.如今李新畅已经跟了他很久,还在帮我哥看着洗衣店,好歹算个小弟,所以胡子头的反映的确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我哥只在远远地看着,捏着话筒在唱: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在胡子头的手伸出来之前,我恨不得把李新畅的那张臭嘴撕了,而现在看着他捂着脸惊慌地看着胡子头,我又非常不忍.我注定不会是流氓,因为我心软.何况,他真的是喝多了,胡话而已,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我走上前去,拉着胡子头的胳膊,说:胡哥,干啥啊.这样我咋出这个门?

　　胡子头似乎余怒未消,说道:不教育教育他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挨打没够的玩意儿.
　　我拍了拍胡子头的手背,说:算了胡哥,他喝多了.我走了.然后我冲我哥打了个招呼,我哥扬了下手里的麦克风,算是答应,继续唱歌.
　　出了大森林的时候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集体缩脖子掖衣领,给英子把帽子往下拉的时候我的手还在不住发抖.英子攥住我的手,说:你冷吗?手咋抖这么厉害?
　　他不知道我的手在想打架之前都会发抖.
　　大伟问我:胡子头怎么脾气那么大?
　　书记说:胡子头分得出远近.他这是卖小楼的人情.

　　可我心里知道,胡子头这么做,是在卖我哥人情,他希望我哥看到.所以我哥的没有反映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可怜的喝多了的李新畅,因为嘴贱做了牺牲品.这不是唯一一次,一年多后,李新畅再次做了牺牲品,那次依旧和我有关,却让我内疚终生.
　　回到学校附近教堂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早没了散粥和面包的好事儿,我本来心情就不好,所以更加烦躁,骂到:妈了个逼的,什么**玩意.
　　我需要借此来发泄.
　　英子大概知道我的烦躁与不安,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说:咱回家吧.
　　咱回家吧.一句温暖人心的话,我似乎有些安静.
　　禽兽不停地在地上蹦着,边搓手边说:散了吧,书记跟大伟去我那睡.我努力地呼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总是这样,莫名地因为自己的错误跟所有人过不去,这样不好.可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以为那是我有性格的表现.

　　往回走的路上,我们竟然看到了也出来过节的王敏和小龙女,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什么.王敏一再地想揽住小龙女的肩膀,小龙甩来甩去.最后小龙女声音越来越大,王敏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甩手给了王敏一个嘴巴,转身离去.
　　王敏大概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我们,迟疑了一下,追了上去.
　　禽兽说:装逼挨揍之人不宜惯乎…
　　我看着他,乐了,诗人总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于是我挽着英子往回走,带着可以愉悦的忧伤.
　　到家洗漱完毕,英子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哪来的钱给我买BP机.
　　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那是我几个月的辛苦攒下的钱,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向父母伸手索要,那是我第一次想送给她一份值得纪念和珍藏的礼物,我以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节日,我以为这是一个盛宴,可这一切都因为我一个幼稚的表现付之东流.而我没有可以宣泄的缺口,因为这怪谁吗?这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可以不装逼,如果我可以不炫耀,如果我可以不那么幼稚,那么这将是一个在我看来异常完美的节日.

　　就像李新畅说的,英子怎么就跟了我?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思考的问题.以英子的条件他不该跟了一个近似于流氓的坏学生,这个学生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典型的一个纨绔子弟,她跟我在一起图的是什么?
　　换个角度来说,我能给她什么?
　　在我看来,我给不了她温馨,因为楼林不懂风情;我给不了她柔情,因为楼林不懂关爱;我给不了她承诺,因为一切都可能像我哥所拥有的一样转瞬即逝.那么我能给她什么?倒不是说非要给个物质,但最起码在我心里,能给予的时候,我愿意倾我所有的送她一份看似贵重而且实用的礼物.贵重那代表了我的真心诚意,而实用性代表着我用一颗过日子的心在努力经营.我承认我比较务实.谁又不是这样?爱情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或许她认为那个我用粉红BP机的碎片雕刻的心是一份可以让她更加感激的礼物,但我依旧固执地以为,没有物质基础的浪漫,是不切实际的.爱情的体现,就是物质.
　　本该在今晚拥有的浪漫与爱情,近在眼前,却与我擦肩而过.最后因为我的错误李新畅遭到了惩罚,我有些不忍,觉得他挨的巴掌有些过于牵强,尽管里面有胡子头示好的成分存在.
　　所以我的内疚不只是对英子.
　　英子说:别想了,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我悲伤地说: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第一个只有一次..

　　英子说:你已经送给我礼物了.
　　我说:我想送的并不是这个.然后我一言不发.我就是喜欢把自己弄得很悲伤,没来由的.
　　说完英子抱着我的脑袋,不住地抚摸我的后背.很多时候在她面前,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我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儿,对她说:我一定要补给你一个礼物.
　　英子假装生气道:你咋这样,我都说了,这个吊坠我可喜欢了.你给我整个绳子我挂上就行了.
　　我咧着嘴笑了,因为我心里有了打算.是,我没钱在短时间内再送给她一份这么贵重的礼物,但如她所说,她更加在乎我用心为她奉上的爱.
　　我的心在物质与精神之中摇摆,没有物质的时候,我便开始在乎精神文明建设.可我依旧忐忑,爱情,真的可以脱离物质吗?即使可以,我怀疑其独立生存的长久性.


[五十一]新年

　　我的新礼物准备好的时候,新年就要来了.
　　禽兽一早蹦蹦跳跳地到我家敲门,我起来后吃他带来的包子和牛奶,我说:又在商店偷的?
　　禽兽边开电脑边说:不是,拿的.然后认真地扫雷.
　　我仔细的收拾收拾自己,洗了两遍脸,还认真地刮了胡子,禽兽问我:你要干啥去?我扔掉他的鼠标说:陪我去干点活.我答应英子,帮她们班画新年晚会的黑板.这是我期待新年的原因之一,我终于觉得,我的价值所在.
　　学校对于新年的重视远远高过于圣诞节,四处张灯结彩,装饰一新.说句实话,如果从不装逼的角度出发,我也是比较乐意过新年.除旧迎新的好时候,我们可以把很多让我们心酸或者苦涩的回忆丢在过去,意气风发地走进新的一年.转眼回头的时候,看着过去的日子,我们不屑地说:那时候我们年轻,我们不懂,今天长大了.结果我们就在年复一年的不懂与成长的过程中老去.

　　之前有说过,当初追求英子的时候采用了写信的方式,原因是我自认为我的钢笔字写的相当不错.所以这次英子代表她们班请我给他们班的新年晚会画个黑板,这是小事儿,用了半个小时就搞定,看着英子同学艳羡的眼神我知道,我们的虚荣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谁让我这么乐意得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