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大家都站起来推杯换盏,嘴里不住地互道着HappyNewYear!或者Happybirthday!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圣诞节呢?大家喝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哥抓起麦克唱了首歌,叫<用我一辈子去忘记>,我第一次听,就记住了这首歌.
　　突然忘了挥别的手

　　含着笑的两行泪
　　像一个绝望的孩子
　　独自站在悬崖边
　　曾经一双无怨的眼
　　风雨后依然没变

　　匆匆一生遗忘多少容颜
　　唯一没忘你的脸
　　飘过青春的梦呀
　　惊醒在沉睡中
　　我用一转身离开的你
　　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歌声婉转悠扬,我哥唱的动情哀伤.老四接过禽兽递给他的烟说:谁说流氓没有爱情,我们只是闭口不谈!

[四十九]羞辱

　　老四那根烟只抽了一半,我们塞在里面的火柴头就燃了起来,老四看着被火柴呲开的烟说:这是个节日,需要烟花.然后大叫着HappyNewYear奔跑了出去.
　　这时候坐在对面的李新畅一脸坏笑地问我:小楼,送英子什么礼物?
　　我想他一定是故意的,这深深刺痛了我,我想起雪地中那一抹抹粉红.迟迟没有说话.英子抱住我的一只胳膊,对李新畅说:他送我的礼物干啥让你知道?然后仰头冲着我说:是吧?
　　我搂着英子的肩膀,对李新畅说:哥们在乎这个?在乎这点儿?这算啥呀?有啥呀?
　　英子松开我的胳膊,嗔怒到:你行了,别没完没了的,说你胖你就喘.过来.
　　他搬过我的脑袋,在我脖子上围了一条皮绳,皮绳上串了一个三色铜的戒指,我宁愿相信那是个戒指.她说,这是小梅的男朋友去西藏玩,特意托他带来的.我的内疚又浮了上来,我清楚地记得那感觉,就跟你饿了三天的时候发现眼前有一碗粥,你去拿的时候却失手打翻了它.有时候幸福感就在眼前,却被我们亲手毁掉.

　　我暗暗发誓,我再也不装逼了.
　　我偷看了李新畅一眼,他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他永远都那么深邃.
　　我送给英子一个粉红色的心型吊坠,塑料的,边缘很粗砺,那是我用了一个小时磨的,原材料来自于那个汉字BP机.英子把粉红色的心紧紧攥在手里,对我说:我喜欢这颜色.能不能帮我在上面打个孔?我要挂在脖子上.
　　我满口答应.
　　就这么一份以价格为一千元人民币的BP机为原材料的手工雕刻的心,我不知道价值该怎么去衡量.或许我真的是浅薄的,我习惯性地用金钱来衡量一份礼物的重与轻,这份我用心雕刻的小挂坠,英子说她很喜欢,可我总觉得她在强颜欢笑,我总觉得她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份礼物,原因只是因为我曾经想送给她的BP机毁在了我手里.而今送给她的只有这么一片塑料.

　　所以我突然间心情变得非常糟糕,即使看到老四捧着一堆的烟花招呼我们去放,也没能让我心情愉悦.
　　被大家簇拥着到了街上,老四和胡子头点燃了一挂鞭,响声四起,振聋发聩.英子手里还攥着那片粉红的塑料把头埋在我怀里任我堵着她的耳朵.我紧紧抱着英子,不只是因为愧疚.
　　我的爱人,在这么一个重要的节日中,我没能送你一份让你记忆深刻的礼物,你知道我心里多疼吗?
　　一团烟花腾起的时候,英子趴在我怀里问我: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要多爱有多爱
　　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不知道
　　那你就说你爱我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爱你
　　这是深植我心的,关于我和英子的对话.对于那个令我窝心的圣诞节,这是最重要的一份回忆,还有他的小虎牙.
　　另外的,是胡子头甩在李新畅脸上的一记重重的巴掌.

　　放完烟花大家回包间继续喝酒,英子赖着我说要回去到教堂吃免费的粥和面包.最终耐不过她,答应他再玩一会就走.胡子头看到英子撒娇凑了过来,端着一杯啤酒,冲我和英子说:小林,弟妹,咱们喝杯酒.我端着酒杯问他:咋了胡哥,走啥路线这是?
　　胡子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小林,这回出这些事你都知道,多亏你哥,我现在不知道说啥.反正以后小林你和英子有任何事,别找你哥,找我就行.从今往后,我胡子头就是你哥的右手.
　　我清楚他说这话的意思,婉转地向我哥表明了谢意,并且将死心塌地的跟在我哥身后.这不是流氓认为最直接的办法,但胡子头以前也是大哥,他能说出这番话已经很难了.
　　但是,我还是不高兴,因为当着英子的面说这些并不合适.我一直努力地在英子面前营造一种我和我哥之间纯洁的兄弟情义,不想让英子看到我会牵扯出很多社会关系,这是英子一直深恶痛绝的,而且是我一直在努力回避的.
　　胡子头把酒杯递到我的面前,说:干了!

　　我干了.胡子头亲热地抱了下我的肩膀.我以为英子也会厌恶这个动作,没想到英子依旧牢牢地抱着我的胳膊,用下颚顶着我的上臂,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起身离开的胡子头对我说:他这胡子,要是白的,真像圣诞老人.
　　我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她推开我的脸,说到:起开,一嘴酒气.我使劲往她身上粘,这时候听到禽兽喊:干啥呢干啥呢.然后坐到我身边,小声说:李新畅有点喝多了,刚才跟我叨叨你BP机那事儿来的.
　　说实话我还真就比较烦喝多的人,比如大伟,一喝就多,喝多就干些没边儿的事儿,比如大街上要跟人家搞对象这类的.烦是烦,也不能不让他喝啊,谁让他是我兄弟呢?再者说了,装逼,他还能装过我呀?
　　所以我没在意,李新畅喝多了是应该的.如果你是某家公司的小职员,有一天公司所有高层聚会喊上了你,你会不会高兴?你或许不会喝多,因为你要注重自己的身份和表现,因为你那是公司聚会,不是流氓们.
　　而流氓高兴就是高兴,不用顾及身份和地位一说.流氓高兴了就要喝多,喝多了就要胡言乱语,因为在喝多的人眼中,那不是胡言乱语,那是和你在掏心窝子.交流,交流懂吗?
　　李新畅今天的确是喝多了,最要命的是,喝多了的李新畅开始和所有人交流,现在走过来跟我和英子掏心窝子了.禽兽没离开,坐在我身边,英子一直保持抱着我胳膊的姿势,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四处观看.

　　李新畅坐在我对面,把酒杯用力往茶几上一顿,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说:哎我操,你个逼样儿,你让我说你啥好?咋地了?不装逼了?
　　禽兽起身打开李新畅的手,半笑不笑地说:别喝多了胡咧咧.
　　李新畅趔趄了一下,坐直,看了禽兽一眼,说:我胡咧咧吗?我咧咧啥了?他楼林要是不装逼那BP机能摔碎吗?
　　今天BP机这事儿本来就够让我窝火了,我一直强压着,因为这事儿怪不得别人,谁让我得瑟呢?偏偏这时候李新畅喝了几口猫尿抖落这事儿干啥?我积压了一天的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可我不想惹事,所以我控制着我开始发抖的手,一声没吭.
　　李新畅用力拍了一下茶几,继续挥舞着手臂说:你说你图啥?跟谁装都行,你跟我装啥?咱啥关系?咱不是兄弟吗?用得着这个吗?多好的BP机,就那么给摔碎了?你不心疼?英子不心疼?我心疼!得一千来块吧!
　　英子松开我的胳膊,问我:怎么回事儿?

　　我拍了拍英子的手,说:没事,傻逼喝多了.
　　英子正色道:什么BP机?到底咋回事儿?
　　我心里这个憋气,恨不得宰了李新畅.我拉着英子到门口,用了五分钟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英子听后抱了抱我,拿出那片粉红色的吊坠说:这就是BP机是吧?
　　我说是.
　　英子说:小楼,我真的不在乎你送我什么.相比来说,这个吊坠,比那个BP机更让我觉得值得珍惜.这是你一刀一刀刻的,对吗?你对我所有的好,都在这一刀一刀里,对吗?儿BP机,我也没有太大用.以后也不许花那么多钱给我买东西.

　　她说的我一句没听进去.我念叨着:我一定送你个真正的礼物.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种感觉:憋屈!先是想给英子一个惊喜的BP机突然就那么摔碎了,本来想这事儿我就烂在肚子里,等到以后有机会再送给她,却被李新畅给抖了个底儿掉.这揭掉了我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试问哪个男人做了傻逼事儿希望自己的女人知道呢?不丢人吗?尽管这个女人不会因此而改变对男人的看法,尽管女人不会因此对男人有什么成见,但这太丢人了.就我而言,我希望在英子面前一直保持着一种高大光辉的形象.

　　男人,需要女人来崇拜.
　　事情已经这样,英子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她宁可在乎我送的东西的情义,而不是价格.我没有发作.想带着英子离开,去教堂吃免费的粥和面包.
　　而当我拉着英子进去和他们告别的时候,李新畅的破嘴又一次地羞辱了我,终于让我忍无可忍.

[五十]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