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说:也因为你是我兄弟,所以替你把他办了,怎么了?你下不去手?你把他当兄弟?他呢?你让我认你这个兄弟还是他那个兄弟?难道你非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从而让自己觉得你很伟大很无私很牛逼吗?
　　我想他是对的.错的是我.我唯一的一次软弱,纵容了王敏,却害苦了禽兽.
　　那天挂了英子的电话之后我回了医院,书记和大伟精神好了一些,在吃禽兽削的苹果,看到我进来书记把苹果核丢给我,我接住,丢在垃圾桶里,然后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书记把身子靠在床头问:怎么了?
　　我想了想,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而是说:没事儿.
　　禽兽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不会也病了吧?

　　我扒拉开他的手,说:没有,就是脑袋大.
　　禽兽围着我看了两圈,说:脑袋大用凉水泡泡吧?热胀冷缩!
　　我抬头看着他,笑了.他蹦了一下:哦耶!
　　至少我还有这么几个兄弟,我应该高兴.
　　两天后,书记和大伟痊愈,我们四人雄赳赳气昂昂返校.路过老杨的吊炉饼店的时候禽兽甩着正步边踢腿边向老杨挥手…引得旁边一群人观看.我们惊喜的发现,老杨的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录像厅…看样子装潢的还不错.啊哦哦,我们又有了新的生活.

　　年轻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心情可以被轻易感染,快乐到来的也都很自然,我们都被禽兽感染了,我们都快乐着,连我也暂时地忘记了不快.
　　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空着,禽兽抓着脑袋:王敏这逼崽子哪儿去了?
　　这话禽兽是咬牙切齿地说的,书记和大伟住院期间王敏没有来过医院,没有问候,甚至没有电话.宿舍里一片狼藉,空无一人.我想,他应该在房子那里.
　　书记收拾妥当对我说:这几天辛苦你了.说完抱了抱我的肩膀.
　　这一点都不虚伪,书记做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坦荡,我从不会怀疑他的真诚.难道我也变得唯心了?观察事物不那么唯物了?
　　我拍了下书记的后背说,累啥.

　　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我愣了一下,说:房子我转租给王敏了.
　　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
　　我又说:想回宿舍和你们一起住.
　　书记愣了半天,说了句:那也好.
　　书记是个聪明人,其实不说,他也料得到是怎么回事.
　　很多年后我们几兄弟杀奔北京,我用所有的积蓄和王敏合作经营了我的第一间公司,至于为什么非要和他合作大家就不要质疑了,一定是因为他手里有我所需的资源.为了那间公司我辞职后投入了十七万人民币,王敏投入了四万,并许诺在今后的半年合作中每月持续投入两万,这样我们所占的股份相当.书记知道这件事对我说:这样不太合理,建议你要求王敏把钱一步打到位.王敏有诸多理由说自己需要现金,并且一再保证一定准时支付,因为那是公司的流动资金.

　　于是我对书记说:没事,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书记少有的直接地说:兄弟?你觉得你们还是兄弟吗?是的,书记说的或许没错,我们在年轻时出现过太多争执,甚至在大学的后两年形同陌路,但在我看来,这都过去了.我们那时候都太年轻,太江湖,而如今我们长大了,成年了,我们可以为我们说的话做的事负责了.我想,我已经忘记了在我大二那一年,王敏为了一个女人将我挤出了我的房子,并且为这个女人与我反目.

　　不巧的是,我们的公司刚刚开业仅半月,北京爆发了史无前例的非典.天不时地不利之际,王敏提出,今后每月两万的活动资金无法正常支付,自然还有更多更多的理由.而义气用事的我借了四万块钱还给了王敏,可笑的我当时还举着义气二字视若神明.
　　禽兽知道此事后毫不客气地骂我:你就是个傻逼,吃一百个豆不嫌腥.然后拂袖离去,他一直仇视王敏,这么多年在北京,见面连话都不说.
　　书记说了两个意见:一,活该;二,拿着协议去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想想还是算了,就跟当初灰溜溜地搬出房子一样,还是算了.
　　我做不到.因为对三胖子的内疚一直盘踞在我心里,我不想再一次发生这些事情,所以我宁可自己隐忍.
　　正是由于对三胖子一事的内疚,使我在今后很多年内在兄弟之间矛盾的处理上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缩,其中,以王敏的事情为主要代表.在我第一次不像是个楼林一样的退缩的时候,禽兽站了出来.

[四十]爆发

　　最近思绪总是胡乱飘荡,回到这部小说.
　　我们四个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几天医院生活除了说话我们不知道干什么,所以好像能说的话早就说完了,只能每人一根烟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书记问我:小楼,你还记得不记得?刚开学时,我来的晚,到宿舍你就问我会不会抽烟.
　　我说:是啊,那时候都不抽烟,感觉没个伴儿,还挺孤单的.
　　书记说:现在呢,宿舍里的兄弟都他妈会了.

　　都他妈会了?王敏不会抽烟.除非书记的意思是王敏不是这个宿舍的兄弟.那么三胖子呢?我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禽兽过来坐在我的床边,问我: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禽兽说:你房子的事儿.
　　我避过禽兽的眼睛说:真的.

　　然后禽兽就回到自己的床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空气有点沉闷,于是我提议,请他们到大森林玩一趟,他们均无异议.
　　有些时候没见到我哥了.我不愿意与我哥之间有什么隔阂,所以隔三差五的我会去我哥那里玩一回,我得让我哥知道,我依旧是他的弟弟,依旧是那个渴望他爱护和照顾的弟弟.
　　我哥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包房之后就形色匆匆地走了.留下老四陪我们.我问老四,我哥忙什么呢?老四说:好像最近上头在查矿的事儿,情势有点紧张.说完他拿出一件新鲜玩意给我们看.一个玻璃罐子,里面是条银色的小蛇.老四不无自豪地说:这是我的宠物,他叫曼丽.禽兽嘴里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说道:四哥,您能不这么前卫吗?整点我们能接受的行吗?

　　老四嘿嘿一笑,然后对我说:小波就要走了,你不去看看?
　　喔,小波那个胸大屁股大的女流氓.
　　我下楼给小波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非常像一个女流氓地和我说话,我感觉很开心.电话的最后我对小波说: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你.小波沉寂了一会,然后依旧用女流氓的口气对我说:操,囡跟我客气什么,个小逼养子,好好上囡的课,我有空就回来找囡玩儿.
　　她说的我比较心酸.我们都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总有一天我们要各奔东西,谁都不能说陪着谁一辈子,所以我们要做的只能是在拥有时好好珍惜,不管兄弟,还是女人.其实我很珍惜这些朋友,他们给我带来很多快乐,很多安慰和很多帮助.我并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哪怕是他们的错儿.就像王敏一样.
　　我打电话的同时,禽兽与老四在房间里进行了一个短暂的交流.
　　禽兽对老四说:四哥,怎么看您怎么像个老江湖,打过不少架吧?
　　其实老四好像真的没有打过架,所以禽兽这么问他,他就撇了禽兽一眼,撅着两片嘴唇凑在一起作势亲他的曼丽.
　　禽兽咳嗽了一声,往老四身边凑了凑,问道:四哥,您不像没打过架的人啊?
　　老四一拍胸脯:多新鲜啊!四爷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撒尿和泥呢!
　　禽兽说:真的吗?

　　他这一怀疑不要紧,老四就完全被激怒了,也就是上了禽兽的套了.
　　禽兽继续说:照这么说,您是江湖中人,我得问问您.您说,要是在一个居民家里两人发生争执动起手来,面对比你强壮的对手,您该如何迅速将对方制服?
　　老四喜欢人给他戴帽子,当下手舞足蹈:菜刀!居家一定有厨房,厨房就一定有菜刀.记住,没有深仇大恨就往屁股和后背上招呼,千万别砍脑袋和脖子,容易出大事儿.用菜刀要比尖刀更加有效果,一是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二是可以更好的控制方向和力度,避免过于血腥.
　　说完他问禽兽:你问这个干什么?
　　禽兽笑了:不就是为了证明您真的打过架吗?我信了.

　　遗憾的是,这番对话时我在楼下打电话,书记去了厕所,只有大伟在认真地唱着卡拉OK.以上的情景是根据大伟的复述才得以记录下来.如果我和书记任何一个人在场,或许可以避免很多事情的发生.
　　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剥夺了禽兽作为大学生的自由权利.
　　他是一只禽兽,他的压力很大.
　　当天晚上只有我和书记大伟回了宿舍睡,禽兽执意回到自己的房子住,他说要和聂冰通电话.于是告别禽兽我们三人摇晃着回了宿舍,都没有洗漱,直接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