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冲禽兽喊到:除非你不拿我当兄弟,你要是不收下这钱,你就把他们都扔了!然后转身下楼.
　　我必须去找英子,谁说男人不需要倾诉?我心里很难受,四面八方的各种滋味一起挤进我20几岁的心脏,我不堪重负,我要找到我的爱人,抱着她,亲吻她.


[二十二]轻狂

　　在英子教室门口等了20多分钟,她下课了.看到站在走廊的我,她很吃惊.这是我头一次在我们交往之后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她拉着我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抱了一下我的胳膊,满脸溢笑地问:你怎么来了?又没上课?
　　我任她拽着我的胳膊,轻轻将她垂到额头的头发掖到耳后:没什么,想你了.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我还在担心昨天晚上的事情会吓坏她.
　　她四下环顾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我们,翘起脚抱着我的脖子亲了一下我的脸.她笑的很开心,像五月午后温暖的太阳,一下就打散了空中的阴霾.她的温暖让我愈加委屈,一种悲伤从心底袭来,我弯下腰,抚摸着她的后背,趴在她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她惊恐地拍着我的后背:你怎么了?
　　我足足哭了两分钟,然后被她搬起了头,她认真地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哭过.
　　我抽搭着,脸憋的通红:没啥,我就是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因为昨天的事吗?英子像个长者一样抚摸着我已经长出来的青青头茬儿.
　　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我哽咽着将禽兽整件事的始末告诉了英子.我最初是不打算告诉她的,我只想她安静地生活,幸福地快乐,我不想她的世界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昨天晚上在大森林时她发抖的身子和惊恐的眼神我一直忘不掉,我不愿让她再因为任何事感到不安.
　　可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我太需要倾诉,有太多东西积压在我心里,我需要把他们倒出来.我不渴望谁可以给我指引方向,我只想在倾诉的过程中自己可以理清很多事情,或者说,我在找到一个理由,告诉自己:失去很多东西获得兄弟的开心快乐是值得的.
　　英子在我哭诉的过程中一直在安静地拉着我的手,听到最后她问我:禽兽的钱你给的?
　　我说是.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问我.

　　我又把洗衣店整件事告诉了英子.但我只说了是我把店兑了出去,并没有提到我哥的安排.我在潜意识里抵制把我哥为我安排的各种事情告诉英子.
　　英子没如我期待般地继续给我安慰,而是异常冷静地问我:为了给禽兽钱你把洗衣店兑了?
　　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拥抱我,没有抚摸我,没有异常怜悯我同情我,而似乎是在责怪我,似乎是想通过一些道理让我明白我做错了?
　　我有些不满.当时我想,我来找你,把你当成了我的女人,我需要你在我脆弱时,无助时,给我抚慰,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只要抱着我就好.而你却在反问我?干什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这句差点脱口而出.但我没说,我学会了三思后行,我学会了凡事要先行思考,然后我问她:什么意思?
　　她眼神有些暗淡,轻声说:没什么.我一直感觉你做什么我都是无权干涉的.你有你的想法你的主意,你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从不会征求我的意见,总是做了某些决定或者是做完了某件事之后才来告诉我…
　　别说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打断了她,我渴望的温存并没有给我带来一丝舒畅,偏偏让我更加压抑.

　　我看着英子,心想,我为我的兄弟做什么难道还要通知你或者征求你的意见吗?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不是来要你告诉我该怎么做的,我只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女人,我的港湾,我累的时候需要你的时候来寻求安慰的.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分毫不差.今天的我不会与生活中的男男女女如此交往,因为我懂得了一个词叫尊重.而那时,我并没有清晰的看到英子眼神中的渴望就是,她也需要尊重.呵呵,英子,那时的我依旧是个流氓习气很重的混蛋而已,我或许仗义,我或许讲究,我或许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但我并不会尊重别人,尤其是女人.
　　那时的我,依旧把女人当成了附属品,甚至因为英子的话觉得她伤害到了我.
　　于是我委屈地转身离去,临走时不忘假装潇洒地回头对英子说:我的女人,不要干涉我和我兄弟之间的事儿.我今天只是来告诉你的,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然后不顾诧愕的英子,飘然离去…自然是楼清儿特有的飘逸步法…
　　这真的太装逼了.
　　年轻的黄昏是怕寂寞的,告别了英子我又去找了禽兽和书记.我并没有好心情,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心里莫名地烦躁.走出校门时一个学生撞了我的肩膀然后没打招呼匆匆离去,我不由分说追上去就踹了一脚,他趴在地上哭着回头问我:你咋打人啊?
　　看着一个二十几岁大男孩的眼泪我突然觉得好笑,然后上前扶起他,还给了他一根烟,他扶了下眼镜说:不抽烟.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对不起,我叫楼林,以后有事找我啊.
　　这一脚过后,我心情出奇地好.我是个大哥呀!这派头,这能力,放眼望去整个学校谁人能敌?谁开过洗衣店?谁为了兄弟救急卖了洗衣店?谁能在一个下午之间拿出6000块钱然后和女人反目?也就是我,天生一个大哥的料!电影上的大哥不都这么委屈地成长吗?都是为了兄弟然后女人误会了他,最终都是女人会理解然后回心转意的,还得特小鸟依人地靠在英雄的怀里娇羞地说:怎么不和我说明白?害我误会了你这么久…

　　我又不知道怎么地好了,我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心情愉悦地我甚至想起了一句名言:不成熟的男人,为了某种高尚的理想英勇地献身;成熟的男人为了某种高尚的理想而卑贱地活着!
　　瞧瞧,人家说的多好!这不就是说我的成长吗?我自豪我骄傲,我牛逼是有道理的!哼哼
　　走到禽兽租的房子门口,听到禽兽和书记在大声争论,禽兽的声音高昂有力:你妈逼!让我拿着兄弟卖生意的钱去还自己的债,这种烂屁眼子的事儿哥们干不出来.
　　书记甚至都是哭泣的哀求了:你咋不能稳当地听我说一句呢?小楼都说了,即使不出你这事儿,他这店一样得兑出去.既然他手里有钱,他能看着你出事了不管吗?
　　我走了进去,跟禽兽说:怎么地?你不要是吧?你不要我的店也兑出去了,也拿不回来了,你他妈让我鸡飞蛋打是吗?
　　禽兽疯了一样跳着脚骂我:你个傻逼!为了我这么点逼事儿你就舍得把那么好的店兑出去?我就不要,你爱他妈咋地咋地.

　　我抽了禽兽一个嘴巴,把他和书记都打得楞在当地,说实话,这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次亲手打自己的兄弟.我想我打他的理由有两个:一,为了把钱给他,我甚至都让英子误会了我,甚至和英子都发生了不愉快,现在你告诉我这钱你不用?你让我脸往哪搁?二,别忘了,我已经把自己大成大哥了,大哥的话你都不听?妈了个逼的,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不听话就打你!你就老实了.

　　禽兽捂着脸问我:你他妈打我?你他妈打我?
　　我又一个嘴巴抽了过去:我打你咋地了?这一个嘴巴我没有把自己当成了大哥,而是充满了悲愤:为了你的事,这么多兄弟把所有生活费都他妈拿出来了,不就为了早点解决把关二爷请回来吗?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呢,上回我没出事儿多亏关二爷保佑.今天你出事儿了,我不惜一切代价也愿意帮你,你他妈却不领情,在这没完没了耍泼,到底要怎么地!

　　里面有两句实话,一是当初我被寸头砸进了医院多亏禽兽每天烧香祈祷;二是我不惜一切代价来帮禽兽,甚至不惜与英子翻脸,你不领情?这时候我又把自己当大哥了
　　禽兽哭了,蹲在地上说:小楼,不是我不想,我不能啊!那洗衣店,是你心血,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没了啊.
　　我也蹲下,告诉禽兽,店,是我哥兑走的,来兑店的人是李新畅,所以说,即使你不出这事儿,我一样开不下去,因为是我哥不想让我继续开了.明白了吗?
　　这话书记跟他解释了很多遍,唯独缺了一句,是我哥不想让我继续开了.
　　禽兽还是愣了很久,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肩膀:谢了,兄弟.

　　谁也没提一句这钱什么时候还的话,提这个,在这场景下,真的会伤感情.
　　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会如何?
　　我和禽兽还有书记大伟,虔诚地洗手,上香.禽兽更是动情地趴在关二爷的胸口做了个亲吻的动作.嘴里叹到:红花绿叶大苹果,一天没见想死我.
　　然后转身看着我,认真地说:楼哥,谢谢你.
　　操!喝酒去吧!
　　不行,钱不足了.我们身上一共只有300块了,怎么办?我拉着他们上了10路公共汽车,走吧,大森林.其实我想去看看我哥.

　　到了大森林的时候,门童更加恭敬地和我打招呼:楼哥.
　　我问他: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