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搞错了吧？我没有要加菜啊。”
　　“没错，没错，你就放心地吃吧，是我要加的菜。”
　　肖永礼闻声回头一看，见肖守义手提两瓶啤酒边说边走过来，估计刚才自己喝苦酒的窘相被肖守义看到了，不好意思地说，你早来啦？肖守义假装不知地说刚来。于是这父子俩在这路边的大排档上继续喝起了啤酒。

　　肖守义虽然因为跳槽与小燕大吵了一架，不过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每个周末，小燕都会坐一两个小时的中巴来永泰镇看望肖家父子，收拾屋子，洗洗刷刷，然后一起做顿家乡饭吃。
　　为了避免尴尬，小燕一来肖永礼就主动出去了，说晚上不回来，去同学那里玩。肖永礼在东莞市并没有什么同学，每次都是去永泰镇的网吧过夜，或者去看通宵录像。
　　肖永礼喝着啤酒，忽然意识到对于他决定留在东莞市打工的事，父亲和杨小燕除了开始的时候表示了礼貌性的欢迎之外，面对他连续一个多月找不到工作的状况却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甚至连一句礼貌性的询问也没有，仿佛这一切早在他俩的预料之中，或者，他俩根本觉得这事与他俩无关，又或者他俩内心并不真愿意他留在东莞市打工，在他俩面前碍手碍脚的？正希望他找不到工作知难而退、重新回河南省新洲市去教书？

　　肖永礼又想到，自己在这件事上也处理得有点欠妥，没有在找工作之前，虚心地听取父亲的意见，总以为自己是个大学生，找工作肯定比父亲和杨小燕这样的普通民工要有优势，他俩尚且能在东莞市找到工作，还混得不错，自己没有理由找不到工作，混不下去。可是结果却大大地出人意料。想到这里，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不无怨气地问道：

　　“爹，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有没有找到工作？”
　　“这还用得着问吗？你要是找到工作了，第一个当然会告诉我，你没有告诉我，那肯定是你还没有找到工作。我明知道你没有找到工作，还故意问你，那不是给你增添压力吗？”
　　“我都找了一个多月工作了，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你就一点也不着急？”
　　“不着急，我第一次来广东找工作，整整找了80天才找到第一份工作，你才来了一个月零五天，有什么好着急的？”
　　“你记得这么清楚？”

　　“废话，我自己的事我能记清吗？你是我儿子，你的事我能不记清楚吗？你以为我每天不问你找工作的情况，就是对你不管不问啊？”
　　“我是有点这样的想法，我都急成这样了，你居然问都不问。”
　　“那是你对你爹缺乏了解啊！”
　　“也许吧，那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在广东找到第一份工作的？”
　　“这要说起我为找工作所受的那份苦，我估计你可能都受不了。”
　　“究竟苦到什么程度嘛，说来听听。”
　　“你现在找工作比我当初找工作舒服多了，你最多就是受些来回奔波之苦，去了人才市场，里面有空调，人比在出租屋里还舒服，是吧？”

　　“精神上压力也不小。”肖永礼笑着说。
　　“我当年精神上的压力比你还要重，你即便找不到，还有个退伍，还可以再回去教书，我当年找不到工作，就得回去种田啊！我当初来广东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一天人才市场也没有进过。”
　　“那你怎么找工作？”
　　“去工业区，一家一家找，看哪家工厂招工了，就去看条件，然后去面试，不行了，再换一家，继续试。”
　　“天哪！在广东这样烤人的太阳下，一家一家去跑啊？”

　　“不这样，能咋样呢？”
　　“你就没有像后来进创宏电子厂或跳槽进德利塑胶厂那样找找关系、托托人？”
　　“找啦，我来广东之前就找好啦，就像你现在来投奔我一样，我也是来投奔在深圳还混得不错的战友和亲戚的。”
　　肖守义的回忆把肖永礼带回了13年前的1992年。
　　肖守义之所以决定从河南老家南下广东打工，是因为老乡战友王志鹏有位姓刘的战友在深圳某宾馆当经理。刘经理曾经邀请王志鹏去深圳当保安，王志鹏拒绝了。王志鹏听说肖守义想出去打工，就介绍肖守义去深圳投奔刘经理。可是肖守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找到刘经理后，刘经理只安排他在宾馆的职工宿舍里吃住，却绝口不提安排工作的事。肖守义无奈，只好离开宾馆去蛇口找妻子的堂妹。

　　堂妹夫妻都在深圳蛇口环球印刷厂当工人。环球印刷厂的电话打通后，总机拒绝转私人电话。肖守义无奈，忽然想起堂妹的丈夫老朱是环球印刷厂的车间主任，于是再次打电话找老朱，总机还是拒绝转私人电话。肖守义急了，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私事不是公事呢？对方也被问住了，就问那你究竟有什么公事，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肖守义就随口说联系送产品的。肖守义刚到深圳，还是一口河南话，对方也没有听得很清楚，把“产品”错听成“样品”，便把电话转了过去。

　　（未完待续）
　　2009-11-25修改

日期：2009-11-25　18:17:33

　　第六章，南下打工非天堂，表面风光暗凄凉（5/2)
　　肖守义乘坐的中巴进入蛇口后，迎面而来的是成片、成片的工厂，上下车的乘客，听他们的口音，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像是来自内地的打工的青年。肖守义的心情，渐渐地也融进了他们之中。车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好奇、朝气、渴望、热情。肖守义渐渐地也轻松愉快起来。
　　随着中巴距离蛇口环球印刷厂越来越近，肖守义努力回忆着堂妹的容貌，可是越是回忆越是模糊。肖守义着急起来，彼此不认识，等一下怎么找人？这一着急，更加感到浑身燥热，忍不住解开衬衫领口纽扣，顿时浑身的臭汗阵阵挥发出来，引得周围的乘客纷纷皱眉瞪眼地看着他。正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一声：
　　“有落！”
　　中巴一下就停住了，几个乘客下去后，售票员指着肖守义大声喊道：“你，到站了，还不下去！”

　　肖守义第一次来，不知道是否到站，被这一催，稀里糊涂就下了车。当时的中巴是乘客挥手即停，没有固定的停靠站。其实肖守义要去的环球印刷厂还有很远的路，售票员讨厌肖守义身上发出的臭汗，就提前把他骗下了车。
　　肖守义下车后站在路边上，茫然地回忆着堂妹的摸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起来，肖守义与胡春丽是邻村人，结婚前交往了七八年，结婚后也七八年了，没有理由不认识胡春丽的堂妹，在河南农村，逢年过节，相互走亲戚是最基本的社交活动。只是肖守义与胡春丽的情况有点特殊，肖守义第一次与胡春丽见面是当兵时回家相亲认识的。见了一面之后，肖守义拒绝了，可胡春丽却坚持要谈。并在肖守义回部队后，以未婚妻的身份主动来到肖家照顾肖守义年迈的爷爷，得到了肖家上下一致的交口称赞，并终于在肖守义爷爷的帮助下，不顾肖守义的反对悄悄领了结婚证。

　　肖守义知道后，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直到六年后才由于种种因素，无奈地回村与胡春丽完婚。结婚之后，肖守义和胡春丽一个人在城里上班，一个在村里种田照看孩子和老人，也是聚少离多。直到几年前肖守义在城里工作的企业破产回乡种田，才算首次夫妻生活在一起。可这时候，胡春丽的这个堂妹已经南下深圳打工。也许春节走亲戚的时候偶然见过，但没有什么具体的接触，所以这时候肖守义怎么也想不起堂妹的容貌。

　　想不起来也要走，不能在这路边傻得，先找到环球印刷厂再说。他想，也许堂妹认得我也不一定，女人总比男人心细一些。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环球印刷厂。
　　肖守义睁大眼睛看着从环球印刷厂大门里涌出来的人群，努力从人群中寻找堂妹的影子。眼见着工厂里出来的人都快走完了，还是没有看到堂妹。正在着急，忽然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他一下：
　　“姐夫？”
　　肖守义回头一看，见一对穿着工作服的男女青年看着他笑。肖守义看这女工有点眼熟，猜想大概是妻子的堂妹，便打哈哈地说：
　　“穿上工作服，都认不出来了。”

　　“我们认你好认，只要是不穿工作服、还站在这里左顾右盼的人、肯定就是姐夫了。”堂妹笑着说。
　　堂妹一指身边的男工介绍说，这是我老朱，我老公。肖守义边握着老朱的手边热情地说：
　　“谢谢啊，今天多亏是借了你的名才打联系上了，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找你们了。”
　　“客气啥，都是一家人。”老朱憨厚地笑着说。
　　“在家听我老婆说了，她说你在深圳混得不错，还是车间主任，村里许多人都来投奔你啊。”肖守义开始为自己的求职做铺垫

　　“啥车间主任，不过是一个打工仔。听我老婆说，你以前当过什么地方的书记？”小朱一脸谦虚地说
　　“是辉县的团县委书记。”堂妹自豪地补充说。
　　“不提了，不提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主任啊，我这次来可要靠你帮忙啦。”肖守义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求职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