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哭,就能逃避责任吗?”周队长紧紧逼视着我,犀利的眼神仿佛一下子能看穿人的心底。
我无法迁就这种对清白的亵渎,一股屈辱的感觉顿时涌满心头。
责任?我不禁冷笑:“责任?你配和我说责任吗?”
周队长一愣,脸部肥嘟嘟的白肉尴尬地抽搐起来。
“你别得意!”他恶狠狠地说。
看着他愤怒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但转眼间,这种快感荡然无存,周队长又恢复了那种深沉,冷酷,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他冷冷地说道:“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好像命案的责任应该由我们警方来负?”
我冷笑一声,把头扭转过去。
这时,一个丨警丨察匆匆地跑进来,他小心地把周队长拽到一边,然后低声耳语起来,只见周队长连连点头,不停地拍那丨警丨察的肩膀说:“干得好,辛苦了,辛苦了!”说完,周队长转身又回到我面前,手里似乎多了一件什么东西。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那是什么,然而,当周队长得意洋洋地把那东西拎到我面前时,我瞬间惊呆了。
那是……那竟然是碧云婶子在我家丢下的那把匕首,我一直藏在床头被褥下的那把匕首。
难道他们要诬陷我用这把匕首作案?
大惊之下,愤怒的火焰在我内心慢慢地燃烧起来,也许是天性使然,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周队长抓去。
“给我押起来,带所里去!”周队长避开我的‘袭击’,大踏步地向门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周队长,周队长,你听我解释!”我大喊大叫起来。我想,当时我的声音定然是充满着质问与哀求,然而,那些穿着制服的丨警丨察们却像没有思想的僵尸一样,依然机械地迅速把我反扣在地上,粗鲁抓起我的胳膊向门外拖。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凶手,真的不是!”我声嘶竭力地尖叫,奋力挣扎的身体在两名高大丨警丨察的挟持下越来越紧,越来越疼痛。
就在我即将被扔进面包车内时,我感到身体上的疼痛再也难以承受,濒临绝望的感觉让我鼻子一酸,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有意为之,我竟然哇呀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日期:2008-12-22 11:29:00
(10)
小时候,父亲曾经亲口跟我说过,以后什么地方都可以进,千万不要进派出所。
我问为什么,父亲说,派出所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那地方,黑白颠倒,可以让活人变成死人,真实变成虚假,希望变成绝望。
我深深地惧怕那种地方,难以名状的恐惧像流水一样在我心底无限蔓延开来,豁然间,我似乎明白了两年前刘心石大爷被抓进派出所后,为什么一直杳无音讯,为什么一夜之间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没有勇气再想下去,恍惚中,我似乎又看见了母亲,看见了她那曾经慈祥的面容,怜爱的眼神。
如果……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她会让我这样孤零零地被人欺辱吗?
不,不会!
母亲即使是豁出命来,也会拿起砖头去砸这些可恶丨警丨察的脑袋,她怎么能允许她的儿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外人带走呢?
可是,母亲,你在哪里呢?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
“妈……”我撕心裂肺地嚎叫,眼泪再也止不住……咚,一阵剧烈撞击的疼痛,我被扔进了黑暗的面包车,顷刻间,我感到气血上涌,眼前越来越模糊,片刻,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我的眼前一片灰白,周围静悄悄的。
这是哪里?我恍然坐起,才发现自己原来睡在床上,眼前是我家那面斑驳不堪,灰白灰白的泥土墙壁。
“你醒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侧头凝望。
是哥哥!
他小心地端着一碗热汤慢慢地走进来。
“我怎么会在家里?”我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刹那,大惑不解,直愣愣地盯着哥哥。
“你不在家里,那你应该在哪里?”哥哥笑着把那晚热汤递到我面前,关切地嘱咐我说:“快喝了吧,小心烫!”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只觉饥肠辘辘,浑身像虚脱了一样,忙迫不及待地接过大碗,狼吞虎咽地喝起来。
汤味很浓,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五脏六腑。
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进入了天堂。
这天上午,淡雅清香,在这宛若天堂的沉醉中,哥哥喃喃陈述了昨天下午的经过,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母亲的在天之灵,她保佑了我,保佑了我本该拥有的人生。
我的哭声感动了上苍,感动了所有围观的村民。
他们泪眼婆娑地阻止了丨警丨察,阻止了我的噩运。
村委会和现场的数十名村民联名担保,我是清白的。
只因为,我是没娘的孩子。
日期:2008-12-23 16:42:00
第8章
(1)
“梅实迎时雨,苍茫值晚春,愁深楚猿夜,梦断越鸡晨。海雾连南极,江云暗北津,素衣今尽化,非为帝京尘。”
柳宗元《梅雨》诗的第一句说的是江南的梅雨时节。
梅雨是指每年6月中旬到7月上、中旬初夏,我国长江中下游宜昌以东的江淮流域.至日本南部这块狭长区域内出现的一段连阴雨天气。
我家地处江淮,在我幼时那些模糊的记忆里,每年的6、7月份大都是天气阴霾,霖雨不止。通常在这段时日,各家各户都会赶着天气晴朗,把家中陈年的粮食和压箱底的棉衣拿出来晾一晾,晒一晒,然后密封保存,以防雨季发霉。
然而,98年的那个初夏,因为和往年不同,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自从6月份以来,天气出奇地干燥,整个世界像撒了一把烈火,到处热气腾腾。进入7月,这种干燥炎热的天气更甚,空气里热浪滚滚,温度直线上升,安静地坐在阴凉的屋内,不消片刻,全身便汗涔涔,湿漉漉的。人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够出门的,在烈日下站上几分钟,身上就像扒去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痛。
“他妈的,这可恶的鬼天气!”哥哥躺在凉席上狠狠地咒骂。
“大哥,我热!”柱柱光溜溜地站在风扇下,表情痛苦地喊叫。
“你都脱光了,风扇也开到最大速,你还热,我有什么办法?”哥哥无奈地摊摊手说。
“呜呜……”柱柱哼哼唧唧地没完没了。
“让你小哥带你到院子里冲个澡去吧。”哥哥闭着眼睛躺在凉席上有气无力地说。
时值中午,闷热的空气让人感到十分困倦,我半卧在床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自上午哥哥告诉我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之后,我一直处于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脑袋里无时无刻不被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死死纠缠着。
周队长为什么会怀疑杀人凶手是我呢?
细细想来,他有什么理由怀疑是我?单从年龄来说,我不过是一个16岁的孩子而已,要胆量没胆量,要力量没力量,凭什么能杀死几个强壮的成年人?
如果老孙头的死,说我有嫌疑,在理论上分析,这倒存在可能性,毕竟老孙头年老体衰,抵抗力极弱。那么,刘津水和三叔呢?
他们人高马大,腰圆膀粗,凭借我一人之力奈何伤害得了他们?
另外,还有那把匕首,暂不说它是碧云婶子丢在我家的。即使不是,周队长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那把匕首就是杀人凶器呢?
难道仅仅凭借他对我直观的怀疑?
我正混混沌沌地想着。
“小哥,小哥!”柱柱撅着屁股趴在了我的床头。
我一下子完全惊醒。
“干啥?”我不耐烦地睁开眼皮望着他。
“小哥,咱到院子里弄点凉水洗澡,好不?我热!”柱柱哀求着我,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托起下巴。
我疲倦地抻了抻身体,懒懒地正要转过身拒绝,但见柱柱委屈地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小哥,你别睡了,求求你带我去吧。”
我看着他那黑乎乎的身体脏得实在可怕,不由地问他:“多少天没洗澡了?”
“我也不知道,上次洗澡还是你和大哥带我去矿里洗的那次。”柱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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