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声不吭,大踏步地往前走。
“金子,你说林知道风语家的什么秘密呢?”雅丽继续喋喋不休。
我终于被雅丽扭曲的心态激怒了,惊愕而愤怒地看了她一眼,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扬长而去。
全市深入学习和实践科学发展观动员大会非常成功。会后,市委书记亲自来到我们办公室,看望我们工作人员,并专门问马部长谁为他起草的讲话。马部长介绍了我,市委书记就握了我的手,用很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我,说:“这个材料非常好!既完整准确地贯彻了中央和省委的要求,又很好地结合了我市的实际,很有新意,而且富有文采。不错,不错!看来我市还是人才辈出的嘛!”
我紧张而激动,站在那里傻愣。市委书记的手就在我手上,我不知道是该使劲握呢还是应该轻轻握着,就完全被动地把手让他握着;市委书记当面表扬你,应该怎么表态呢?如果是同事这样赞扬,我可以说“过奖了”,马部长这样表扬我,我可以说“距离领导的要求还差很远”,可是市委书记的话我就不知道怎么接了,一时语塞,心跳脸红。我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过市委书记,印象中他总是高大沉稳深不可测的样子,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我倒觉得他没有那么高大,甚至觉得他身材有些单薄,手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大而有力,相反倒是有些像女人的手,柔弱而纤细。他松开我的手,和办公室的其他同志一一握手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来。
等市委书记被一帮领导簇拥着离开我们办公室,尤科长诡秘地凑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说:“老弟,看来你要发迹了!”
我心还在咚咚跳着,但仍然努力作出宠辱不惊的样子,说:“哪里啊?!又不是一篇文章就可以皇榜高中的,还要跟着领导您干呢。”
“苟富贵,毋相忘,老弟!”尤科长耸肩缩头,一副滑稽相。
恰好马部长推门进来,尤科长慌忙回身迎接马部长,省了我和他之间的口舌。机关干部敏感得很,不仅自己分分秒秒打着自己升迁的算盘,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瞅着其他人的风吹草动。这也难怪,反正就那么几个位子,别人占了,自己肯定就没戏,打击别人和提高自己其实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这很像打麻将,不仅要考虑自己胡牌,还要防备别人推倒。中国的官吏制度有中国的特色,也渗透了中国文化。
马部长笑容可掬地表扬了大家,然后安排每个人要安排好自身的学习。鉴于工作需要,办公室的同志的学习不再回原单位安排,但要回单位和负责同志汇报一下。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我去找胡月。胡月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闷闷不乐的样子。见我来了,就关上门,说:“金子,你在那边风光了,也不关心我的事。”托着下巴,也不看我。
我感觉有些歉疚,就说:“那边忙得很,你不是好好的吗?”
胡月懒洋洋地站起来,为我倒了水,说:“听说市委要面向全省公开招考团市委书记,另外还有招商局副局长、规划局副局长和司法局副局长。”
“有这事?”我吃惊地问。
“已经议过了,还没拿出方案。你想,这不是明摆着不想用我吗?”胡月显得很落寞。
这消息对我来说有些出乎意料。说实在的,胡月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干部。“怎么会这样呢?”我心里充满着对胡月的爱怜。
胡月摆弄着笔,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说:“听说不少人想到这里来当这个书记吧,还都是有来头的,不好摆平吧。”
“哦——”我一时想不出怎么安慰这个突然受伤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胡月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良久,说:“我心里很乱,好累!我是不是好失败?”
我有些心疼她,女人向一个男人展示她的虚弱和无助的时候,男人会产生一种责任感。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市委这样操作,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市委仍然想让你干,会为你的竞选创造有利条件,只不过通过一种变通的程序巧妙地化解纷争,实现市委的用人意图而已;如果市委不让你担任团市委书记,一定会对你妥善安排——毕竟你在主持工作啊。所以,你不必沮丧,相反,也许对你是一个机遇。现在,你要做的是找领导谈一谈,投石问路,先声夺人!”
胡月的眼睛有了神采,脸上的表情也生动起来,高耸的胸脯也似乎在起伏:“金子,我请你吃饭!我们找个地方,不,就到我家,我亲自做几个菜,好吗?”
我没有拒绝。
胡月手脚麻利地做了几个菜,拿出一瓶法国干红,满满斟上了,说:“金子,有你真好!”
我看到了胡月眼里那种红热的光,但我把眼光迅速地移开了:“祝你开心!”
我们一饮而尽。
室内萦回着小提琴的曲子。我们默默地喝着酒,彼此都没有说什么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有些压抑的暧昧。我低着头吃菜,怕和胡月的目光相遇。隐隐约约,我担心今晚会和胡月发生点什么,说不清心里是在期待还是恐慌。
情到深处人寂寞。相对无语,那是心跳的感觉。我想打破这种难耐的气氛,但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
风语突然打我的手机。我慌乱地看了一眼胡月,飞快地挂断,可是她又打了过来。
胡月说:“接吧。”起身到厨房去了。
“金子,你帮着林跃去逼宫了?”风语的声音里带着火药味。
“啊?不,不是。”我的声音怯懦而无力。
“你看我妈活得还好是不是?你安的什么心?”风语越说越不像话了。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也是受人之托,重人之事。你也要理解啊。”我语气里有些哀求的味道了。
“受人之托?他不是还托你劝我和他复婚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和他复婚你就解脱了,是不是?”风语不依不饶,咄咄逼人。
我挂断了电话。
风语再次打了过来。
“金子,你太过分了吧你!我今天还非找你谈谈不可!”
“谈什么?”我强按捺怒火,但风语一定能够听出我的不耐烦。
“问我谈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谈什么?”风语很恼火,语气里还含有鄙夷的成份,“你在林跃面前装正经,帮着林家欺负我们,我和我们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人?”
我无话可说。
“我等你!”风语挂断了电话。
胡月两臂抱在胸前,定定地望着面如土色的我,说:“有事?你去吧。”
从胡月家出来,我沮丧而懊恼。胡月是个聪明人,我一定在她面前颜面尽失,好在胡月并不清楚我遇到的麻烦来自何许人也。胡月没有送我,只默默地站在楼梯口望着我下楼。我出门的时候,看到胡月的眼里盛满了关心和牵挂。
男女之间并不一定非上床才有真感情。真的睡了反而增添好多麻烦,倒不如心有灵犀坚守底限留有余地的好。像风语,原来那么善解人意温婉可人顾全大局的一个女人,现在竟如此刁钻蛮横不可理喻!
胡月的家到小区的大门本来有一条宽大的水泥路。但我还是选择了小区一侧的那条绕过人造湖的小路。小路是鹅卵石铺的,没有灯光,暗淡而崎岖。我踽踽独行,满腹心思。
风语真是变了。
女人离了婚是不是真的要变?我的一个同学的姐姐,很漂亮很有素质的一个大姐。我和同学暑假的时候到她那里去玩,觉得大姐温文尔雅的,真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好姐姐。她当时在当地的一家企业上班,还担任厂里的宣传干部,业余时间还上着专升本的函授。后来听说大姐不知怎么离了婚。几年以后我有一次不经意遇到她,她已经和印象中的大姐判若两人——身体臃肿,不修边幅,叼着香烟,架起二郎腿,言语间不时冒出粗口。我很吃惊,同学解释说,大姐离婚后精神抑郁,孤独寂寞,和一帮单身姐妹在一起混,人整个就变了。再后来听说大姐信了基督教,我也没有再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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