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妥协——体制内的无奈,80后法官的蜕变历程》
第10节作者:
桂公梓 比如之前说过的法袍和法槌,明显就是某个领导公费出国考察的丰硕成果。学习国外喊了几年司法独立,结果发现并不符合中国国情,因为在我们人民民主专政的神圣领土上,是不容许有任何独立的东西存在的,包括法律。这属于原则性错误。于是现在改喊“党的领导至上”,也算是实事求是了一把。但是这个口号喊的水平确实不高,赤裸裸的,媚态尽显。以前不论是说“以人为本”还是“司法为民”,虽然实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但至少牌坊立起来了,就好比带皇帝去逛窑子不能说嫖妓而要说成微服私访一样,既能捧得龙颜大悦又能体现皇恩浩荡,方为高明。对比之下,现在这个口号一点修饰也没有,一丝不挂的,实在是太黄太暴力了。
日期:2010-01-24 14:04:01
小潘抱怨着进了办公室,一眼看到小双坐在他的座位上,惊的结巴起来:“你……你……”
我介绍说:“小潘,这是我妹妹小双,小双,这是我同事小潘。”
小双叫:“小潘哥哥。”
小潘显得很紧张,一直说:“你好你好。……你坐吧,我不坐……你坐你坐。”
我给朱舜尧打电话,跟他说我们要求找企业联谊的工作任务。我说我也不认识别的什么公司了,你的公司就跟我联谊一下吧,帮我完成政治任务。
朱舜尧说:“没问题,不用给你开工资吧?”
我说:“指望你的工资我早就饿死了。话说回来,你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很不满的说:“我的公司你都不记得啊,记住这个响亮的名字,联合大华广告公司。”
我说:“好,很俗很山寨。很好记。”
我把朱舜尧的联合大华广告公司报给内勤备案,表示我完成了领导布置的任务。回到办公室,对窘迫的小潘说:“你最近不是有很多卷宗要装订吗?让小双帮你的忙吧,有人问起就说是新来的实习生。”
小潘说好。小双也很有兴趣地向她的“小潘哥哥”学习,我慈爱地看了一会这对青涩的小男女,又继续看起邢勇的案子来。
每个法官看卷宗的习惯都不一样,有些人喜欢直接看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有一审卷的直接看内卷,这样比较容易掌握案情梗概和争议焦点,从而知道这个案子的关键在哪,做到心中有数;有人喜欢先看检察院的公诉卷,可以跳出局外评判检察院起诉的罪名是否成立,相对于自己分析案情要轻松一些。而我喜欢按照卷宗的顺序,从案发到现场勘查、侦查过程、搜集证据、抓捕、审讯、供述,一直到公诉,一本接一本看下去,这样就好像在看一个故事,有起因,有发展,有承接转折,情节的每一个发展都在预期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在这个过程里,故事的主角展示出来的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犯罪,而是他的整个生活——他的童年、家庭、事业,他的喜怒哀乐、贪嗔妒怨。而我,只是一个静静的旁观者,从头到尾都在。虽然在最初的时候,他们绝不曾想到自己的秘密将被我窥视——包括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在最终,我要来评判这一切的是非对错,并决定他们的命运。这是我的工作,亦是我的使命。
由此我获得了一种成就感,是当你觉得你在做的事情具有重大意义的时候会获得的那种满足。
但是不久后我就发现,这样的成就感其实非常的狭隘。虽然我可以看到整个事情的由来和发展,旁观前因与后果,但是所有我能做的,也只是旁观而已。——也就是说,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毕竟只能看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机会身临其境,挺身而出,成为英雄,或者哪怕烈士。当我出现的时候,这场故事已经成为了一个案件,有编号,有档案,故事的主角们有的成了凶手,有的成了死者或被害人——一切已成定局。纵然我给出我的评价,也无法使时光倒流,起死回生。这个事实让曾为此自命不凡的我感觉沮丧。
有一次我对朱舜尧说:“我很惆怅,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太小了,本来想主宰的事情,最终发现根本不在我的掌握之内。”
朱舜尧沉思了一会,说:“你又被哪个姑娘甩了么?”
由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们可以跟兄弟聊美女,聊足球,聊政治,聊经济,聊明星,聊网游,聊房价,聊八卦……聊我们想聊的任何话题,但就是不能聊他妈的惆怅。
由此,我又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还是需要一个姑娘,特别是在我们惆怅的时候。姑娘,尤其是漂亮姑娘,她们能够抚平我们虚无缥缈的惆怅,让我们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脱出来,掉进另一个幻想中去。不幸的是,漂亮的姑娘们往往肩负着普度众生的重任,满足任何一个人的幻想都是对其他人的不公,于是她们往往在让我们掉进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之后,转身而去抚平其他人的惆怅。这不禁让人更加绝望得惆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姑娘的作用如同丨毒丨品,越是漂亮的姑娘毒性也就越强。她们在让你忘却烦恼和惆怅的同时使你脱离现实,抛弃理性,沉溺在短暂的感官快感之中不能自拔。但快感终究是暂时的,换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和落寞。
问题是,在如今这个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谁都需要这样的丨毒丨品来麻丨醉丨自己。我们都不能离开姑娘,所以我们的日子都过得如此的空虚和落寞。
日期:2010-01-24 14:06:52
邢勇案的卷宗里有20多本全是照片,我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头几本全是发现碎尸的现场,黑色的塑料垃圾袋,背景是河滩或者乱石岗,之后是打开袋子拍的照片,满眼肉色。有一张大照片上,一颗红色的人头赫然摆在桌面上,把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人脸已经面目全非,鼻子、耳朵、嘴唇被割掉,头发稀疏。因为被煮过,所以是暗红色,龇着两排牙齿,面目狰狞。
梁素梅的父母就是通过这颗红色的脑袋认出了自己的女儿。我实在不愿去想像他们当时的心情。
卷宗里有一张被害人生前的生活照。照片上的梁素梅很漂亮,身材高挑,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公园的假山下面,笑容灿烂。才刚刚20岁啊,这个如花般的姑娘现在变成了这颗红色的令人作呕的东西和一千多片的碎肉,纵使我竭尽所能也不能挽救她。这让我的心一直像被揪着一样。
案件的侦破比预想的要简单得多。不难想象,凶手之所以费尽心思,将尸体细致切割又下锅煮熟,就是为了给侦破增加难度,企图逃脱制裁。而侦查工作也确实一度陷入了僵局。但就在警方因没有线索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凶手自首了。
日期:2010-01-26 09:31:10
14
5月18号的上午,在案发一个多月后,犯罪嫌疑人邢勇在双胞胎弟弟邢智的陪同下,来到涂城公丨安丨局自首。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警方对二人进行了大量的审讯和问话,装订这些笔录的卷宗多达30本。
邢智的证词从头到尾都很稳定,主要内容摘录如下:
刑警问:“说说你和犯罪嫌疑人的关系。”
邢智说:“我和邢勇是双胞胎兄弟,今年都是30岁。其实我们出生的时候是三胞胎,邢勇是老二,我是老三,老大在出生第二天就夭折了。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都去世了,母亲在去世前对我们说了我们还有个三胞胎哥哥的事情,从那时候起邢勇就不太正常了。”
刑警问:“怎么不正常?”
邢智说:“他认定自己还有个大哥,经常自言自语,不爱跟人交流,还对我说大哥来找他了。后来我带他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说他患有精神分裂症,还有自闭症。”
我看到证据卷里有一份《患者精神疾病诊断书》的复印件,诊断结论是:“患者双亲早逝,童年缺乏关爱,这样的经历导致其在得知曾经有一个哥哥的时候,幻想哥哥还活着,并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的幻想使患者分裂为双重人格,一个人格是自己的哥哥,这个人格的特征为坚强、冷静;另一个人格是自己,特征为软弱,自闭,依赖性强。”
刑警问:“你们现在从事什么职业?”
邢智说:“我是涂城第一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我哥哥在涂城师范大学的锅炉房,烧锅炉的。”
刑警问:“你怎么知道你哥哥杀人的?”
邢智说:“他告诉我的。”
刑警:“说说当时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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