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妥协——体制内的无奈,80后法官的蜕变历程》
第9节作者:
桂公梓 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从此释然,也更加深刻地体会了领导的辛苦和无奈。除了开会,领导也干不了别的了,不开会,领导怎么体现自己的领导地位呢?我们的社会越来越多元化了,家长都鼓励孩子们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同样的,我们也应该给予领导这样的鼓励和包容。爱开会就开吧,每个人的喜好和追求各不相同。虽然可能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屁话而且臭气熏天,但是我也会冒着被臭死的危险支持你坐在主席台上放屁的权利。
换句话说,放屁是领导的自由,至于怎样放,要不要脱裤子这些细节,自然也应当由领导决定。我们只要恪守本分,做好听众就可以了。
日期:2010-01-23 20:27:56
大家来到会议室,围着圆桌坐下。邹庭长巡视了一圈,干咳一声做为开场白,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邹庭长说:“嗯,除了没到的,大家都到了。”
这句话是邹庭长一贯的开场白,就像郭德纲总要说“人来的不少我很欣慰”一样。小潘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被雷到了,我教育他要深刻领悟领导们的幽默感。
邹庭长说:“今天叫大家来开会,是为了深入地学习和贯彻院领导关于法院工作要服务‘三保’的重要讲话精神。‘三保’么,大家都知道,就是保增长,保民生,保稳定。三保是我们党的重要工作方针,法院作为国家的职能部门,在党的统一领导下,应当自觉把三保作为工作的重心来抓,要抓得硬,抓得紧,抓得牢,必须要一抓到底,狠抓不放。我们在以后的审判工作中,要自觉地把三保作为工作方向,随时注意经济动态,把依法断案和经济增长有机结合起来。”
念完稿子,邹庭长抬起头,对大家慷慨激扬地说:“啊,不能认为法官的工作就是搞案子,经济工作也是我们的重要任务嘛!是吧。经济,是法院工作的一小块,但它是整个社会体制的一大块嘛。”说完把自己吓了一跳,没想到脱稿后还能说出一句完整对仗的话来,深感得意,于是略作停顿,等待大家的掌声。
无奈大家此刻都在神游,没人注意到邹庭长口吐莲花。场面陷入了僵局。
还是谭副庭长政治意识敏锐,充分领会了一把手的意图,准备带头鼓掌,遗憾的是终究晚了一步,巴掌刚拍了一声响,邹庭长已经继续往下说了:“所以,大家以后要提高自己的经济敏锐性,自觉、自主、自动地将案子和经济发展联系起来考虑。另外,给大家提个具体明确的要求,每个人都要联系一到两家公司或者企业,提供法律咨询服务,为保障经济发展做贡献。”
谭副庭长只好假装打死了一只生命力顽强的蚊子,搓了搓手掩饰尴尬,为刚才的反应迟钝后悔不已。为了弥补过失,邹庭长话音刚落,他就接口说道:“刚才邹庭长说的很好,妙语连珠啊!邹庭长立足实际,立意深远,深刻地阐述了经济增长的重要性,论证了法院工作和经济发展的必然联系,指明了我庭今后工作的重心和发展方向,并给各位同志提出了明确细致的要求。希望大家散会后充分学习领会邹庭长的重要讲话,认真贯彻落实邹庭长的讲话精神,把院领导的指示落到实处,把工作做扎实。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没有了。邹庭长还有什么指示?”
邹庭长说:“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我再补充两句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走出会议室接听,是立案大厅的接待员,电话那头很嘈杂,我听见她说:“桂法官,你带来的女孩子在这打人啊!”
日期:2010-01-24 12:50:57
12
我赶紧跑下楼去。进了立案大厅发现有很多围观群众,小双脸通红的站在中间,地上坐着一个老头。
我上去问:“你打谁了?”
小双指了指坐在一边揉胳膊的法警,这哥们正哭丧着脸看着我。
我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打的是自己人,要是打了当事人或者来上丨访丨的,麻烦就大了。我赶紧去安抚挨打的伙计:“兄弟,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法警对我控诉说:“这姑娘从早上就坐在这里跟我们聊天,聊的好好的,后来来了几个上丨访丨的,在这闹,我正在维持秩序,她突然就上来踢了我一脚……哎哎哎,我这个胳膊好像脱臼了。”
我把脸拉下来,责问小双:“说,为什么打人?”
小双很委屈地说:“那告状的老爷爷很可怜啊,但是他不让老爷爷进门,还凶巴巴地推人,太过分了!我看他穿丨警丨察的衣服,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围观群众纷纷称赞小双做的对,那老头也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说:“法官同志啊,别怪你女朋友,她是为我们老百姓想的啊,是个好姑娘啊……”
我一头的乱麻,先给老头道了个歉,让大厅的接待员赶紧接待他,又给法警道了个歉,要送他去医院,他说:“算了,我自己去吧,你女朋友练过的吧?真厉害啊,脚抬得比我的头都高。”
小双很得意地说:“我跆拳道黑带!”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抿着嘴不做声了。
我把小双带回办公室,一路上她都在做乖巧状,一句话都不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没好气地说:“你才来半天就给我惹这么大个麻烦,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小双撅着嘴说:“这不怪我啊,那老爷爷真的很可怜啊……”
我说:“可怜的人多去了,跟你有关系吗。”
小双说:“我看到了啊,我就要管。我们学武之人,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说得还挺洋洋得意的,我没词了。她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遍,说:“桂哥哥,你是个法官?”
我“嗯”了一声。
小双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哇”的表情,说:“我好崇拜你哦,我从小最崇拜法官了。”
我说:“你崇拜的是外国的法官,中国的法官跟你想的不一样。”
小双说:“我在楼下和你的同事聊天,他们都说你很厉害,经常杀人。”
我说:“嗯,杀人嘛,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我杀的都是坏人。”
小双说:“那你是好人喽?”
我说:“基本上算是吧。”
小双说:“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助刚才那个老爷爷?他说他很冤枉的。”
没想到绕了一大圈,她在这里挖了个坑等着我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样的事情我们看得太多已经麻木了,从来没有意识到这还算是个问题。
我只能说:“冤枉的人有很多,我也很想帮,但是我帮不了。这是整个社会体制造成的问题,是个大问题,而我们的力量太渺小,想得到做不到,改变不了任何问题。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小双想了想,看着我说:“桂哥哥,这只是你找的借口。你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喝热茶,当然不知道别人的辛苦了。我觉得啊,能帮就要帮,帮一个算一个。”
小双的话让我想起了刚进法院那会儿的雄心壮志。我曾经也以自己的方式帮助过,但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幼稚。当我已经成为体系中的一员,或许我已经不那么关心当事人的是非疾苦,法律的公平与否。或许我本可能是一个心系苍生的热血男儿,但现在我只是国家统治机器的一个小小齿轮而已。
我对小双说:“嗯,也许你说的对,但是没办法,屁股决定脑袋。”
把小双安顿好,看看时间,我已经溜号半个多小时了。偷偷摸摸回到会议室坐下,听见邹庭长说:“好了,我就说这两句,散会。”
日期:2010-01-24 14:01:28
13
大家“哄”地一声就散光了。小潘边走边跟我抱怨:“怎么法院也要为经济做贡献啊?法院的工作不就是按照法律判案吗?”
我说:“小伙子,你的政治敏锐性还是不够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前两年学习科学发展观的时候我们还要为环保节能做贡献呢。”
中国的政治就是这样,就算领导放了个屁,下面也是要抢着组织学习贯彻的。更何况领导们似乎很喜欢换着花样地放出新屁,每个屁都要带有自己鲜明的特色,水果味,一个屁顶上一任五个。屁放的多了,政绩自然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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