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还沉浸在小张提供的坏消息中不能自拔，下意识地把促销绶带摘下来递给小张，就随着刘副柜组长往商场外走去。
　　走了一半，我才突然意识到：我顶着一脑袋的五颜六色，再加上他这个风情万种的仪态，别人一看——这俩人一准是奔着山上搭帐篷放羊去了。我心里叫苦不迭。

日期：2010-01-23　00: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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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副柜组长的心理素质的确过硬，出了商场，一路高谈阔论，丝毫不理会路人的目光。
　　他带我到了一家小快餐店。我俩找了个小桌子坐下，他翻着菜单问我：“小兄弟，这都坐下了，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赶忙说：“我姓王，叫王风，您就叫我小王吧。”
　　“你哥哥我姓刘，大名刘英杰。英雄的英，豪杰的杰。你以后就叫我刘哥吧。我是咱们化妆品柜台的柜组长，副的。别觉着你哥哥是个副的，你就不当回事，我可管着不少事，比如安排个谁清扫个卫生什么的，咱一拍板，她们全得哆嗦。以后有事，就和我打个招呼。”

　　我连连点头：“谢谢刘哥，一定一定。”
　　“您二位吃点什么？”快餐店服务员过来问。
　　“我这两天正减肥呢，保持身材，你就给我来份什锦炒饭，再来个紫菜汤吧。”刘英杰说。
　　“您吃点什么？”服务员问我。
　　我看了看菜单——这家快餐店虽不大，价钱倒是不便宜。最后，点了一碗面条。

日期：2010-01-24　19:5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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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刚转身走，刘英杰问我：“今天没少听小张夸我吧？”
　　我一愣，赶紧解释：“我头天来，还不太熟，一共也没聊过几句。”
　　“你甭急着解释。我又不是傻子，她们怎么看我，我还看不出来？”刘英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说：“小王兄弟，你和我说实话，你今天是不是也看你哥哥我不太顺眼？觉着我挺另类？”
　　我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别说您了，比您更夸张的我都听说过。”说完一咂摸，感觉这话回的不理想。但已经出口，也收不回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刘英杰笑了：“嘿嘿，说漏了不是？还是觉着哥哥异于常人吧？我这也是多年没见着知己，好些话一直在肚子里存着。今天一见你，我就觉着咱哥俩特别投缘，这事我得和你好好说说。别看你哥哥我现在显得温柔婉约了些，想当年那也是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主儿，往那女人堆里一站，那一身男子气也熏得她们心跳加速六神无主。”
　　刚说到这儿，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了。

日期：2010-01-24　19: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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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俩一边吃，刘英杰一边接着说：“要搁在冷兵器时代，你哥哥绝对是个金戈铁马冲锋陷阵的武士。可天不遂人愿，当年我也不知怎么就阴差阳错分到这化妆品卖场了，这一呆就是十几年。当初我也想坚持自己的风格，可你想，周围全是异性，就我一个人独善其身？连个参照物都没有，难度太大啊。其实，我第一次尝试改变，那也是为了拉近和顾客的距离，更好地为她们服务啊，谁知道，有些改变，你一开始做出，就意味着早晚就得和她们同流合污了。后来，我还真研究过这个课题。你看电视上那些女性服装设计师、化妆师、美发师——只要是男的，而且是混得牛的，你没发现他们中很多的风格都和我挺接近吗？为什么？你琢磨琢磨，要你给哪个女模特化妆，你一脸彪悍，乍着胸肌，露着胸毛，两眼盯着人家的低胸，怒喷荷尔蒙，人家是不是会有抵触心理？你即便真是那种风格，那也得把气质收一收，也得尽量装做温婉一些，最好直接打消对方的抵触感——甭拿我当爷们，咱俩其实是闺密。”

　　见我频频点头，刘英杰继续说：“原来想，不就是为了工作做点儿牺牲嘛，可有人能走出来，有人就走不出来了。你哥哥我现在，就走不出来了。你记住了，兄弟，有些改变，你要么咬牙挺住永远别变，要么就干脆放弃挣扎，省略过程，一变到底。没有什么折衷方案，那都是自欺欺人的。譬如古往今来那些贪官污吏，自打第一次伸手——改变的苗头已经出现，剩下的就是加速度了；再譬如冷漠，从你第一次事不关己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起，你就会越来越坦然——一直坦然至有天你自己事到临头。”

　　人不可貌相，刘英杰又一次诠释了这句俗语。我怔了怔，开始品味他说的话。若说冷漠，我如今似乎只“关心粮食和蔬菜”，仅把“有一所房子”就当成“春暖花开”，当年的豪情壮志早就九霄云外，这难道就是我曾起誓“不枉今生”的终点？境遇的坠落难道必然伴随着思想的堕落？——除了自身，我已然不再关心其它，我甚至连个冷漠的旁观者都算不上。


日期：2010-01-25　21:4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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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英杰见我若有所思，显得意犹未尽，喝了一勺紫菜汤，先冲我碗一指：“你也赶紧吃啊，别愣着，边吃边聊，吃完还得赶紧回去呢。”见我埋头往嘴里扒拉着面条，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来得不是时候啊，咱这商场估计要悬，听说要被人家兼并了。”
　　我抬起头说：“这事跟我关系不大，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也就是一小时工。”
　　“说的也是，你船小好调头。唉，我当年也有过远大理想，可后来家里人说，你先脚踏实地干几年再说吧。谁料想，这脚踏实地过了头就是不求上进了。咱商场从一楼到六楼，我这情况的，足有一两百号兄弟姐妹——都十几年如一日地憋着脚踏实地呢。中国话学问大了，“未雨绸缪”没做到吧？没关系，“焉知非福”还等着安慰你呢——你就正过来反过去，两头堵着自娱自乐吧。”

　　“刘哥，听你一说，你当年那处境心态，和我现在差不多。你是过来人，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着？”
　　“人混出头，要么是靠环境压力逼出来的，要么是靠自己的眼光魄力博出来的。这古今中外的名人传记我看得多了，这些牛人哪个没经历过命悬一线？这世上四平八稳，胜算百分百的好买卖有吗？你等着看，咱这商场要真让人给兼并了，人家要不接手咱这帮难兄难弟，没准还真能逼出几个企业家来。至于你，也甭急，等咱混熟了，哥哥我慢慢考察考察你，帮你制定个人生规划。”


日期：2010-01-25　21:5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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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哥，那先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我这些年，什么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各种案例，”刘英杰拍了拍脑袋道，“全在这儿存着呢。搏就意味着风险，那也不能随便就下手。咱们四楼家电卖场，有个老兄，当年凑了七大姑八大姨的钱，搏了一把期货，听说一共就玩了一天，当天就给打穿了。一直到今天还吃糠咽菜还饥荒呢。代价多惨痛？”
　　刘英杰说到这里，看了看表，说：“嗯，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吃完了吧？咱俩喝口水就走。对了，小王，自打我看你第一眼起，我就断定你人品差不了，你日后肯定是个人物！我的眼光，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