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跛脚狗连脑壳都懒得抬了,对叫声充耳不闻。它知道,主人现在叫的不是它,现在它的名字不是叫狗娃,而是叫死狗。
死狗并不死。
“汪汪——”
死狗突然狂叫着,箭一般向竹林里射过去。
叫声消失了。
梅花从草窝窝里爬起来,很响地骂了一句:“死狗。”
跛脚狗闻声从竹林里窜出来,跑到梅花的身边摇头摆尾,很亲昵地哼哼着,就像当初听到梅花叫狗娃那样。梅花抬腿一脚,就把它踢了个大跟斗。
“真是个死狗。”
看到梅花踢狗骂狗,我就笑。我没有理由不笑。两个偷情的男女,胆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听到狗叫早就吓得丢了魂。
梅花(28)
看到梅花踢狗骂狗,我就笑。我没有理由不笑。两个偷情的男女,胆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听到狗叫早就吓得丢了魂。
慌乱中,梅花穿了我的裤子。
“笑什么?”
梅花正在气头上,冲我低声吼。
我指了指下面,没有说话。
梅花低头一看,顿时怒气全消了。
我们蹲在草窝窝里嘻嘻哈哈地笑。
只是交换裤子时,我又狠狠地干了一回。
隔墙有耳,隔着竹林也有。
我赶着羊刚从竹林里出来,就被王寡妇喊住了。
“狗娃。”王寡妇又喊,“狗娃。”
“二嫂,喊谁呢?”
我装着不知道,问她:“谁是狗娃?”
王寡妇背着一竹篓蓝靛草,扭着屁股追了上来。“还跟二嫂装哪门子糊涂,刚才二嫂都听到了。”王寡妇说,“嘻嘻,大哥的女人还真是你的老相好梅花哩。”
“二嫂,刚才竹林里躲着偷听的是你?”
“这种破事,二嫂才不会躲着偷听呢。”
“那你在竹林里干什么?”
“我在竹林里扯蓝靛草,听到响声怪怪的,想过来看个究竟,没想到惊动了狗娃。”王寡妇说,“狗娃,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嫂家的那条跛脚狗,听到动静后它就扑了过来,还好,这狗跟我照过面,有几分熟,见到是我它就不叫了。”
梅花(29)
“我在竹林里扯蓝靛草,听到响声怪怪的,想过来看个究竟,没想到惊动了狗娃。”王寡妇说,“狗娃,不是说你,我是说大嫂家的那条跛脚狗,听到动静后它就扑了过来,还好,这狗跟我照过面,有几分熟,见到是我它就不叫了。”
“那你怎么还不走?”
“你们在干那破事,我能走吗?”王寡妇一脸委屈,“我只能蹲在那一动不动,腿都蹲麻了,盼星星盼月亮,你们总算完事了,我等梅花走远了,这才敢出来。”
“二嫂,这种事情回去可别跟人乱说。”
“二嫂知道,可是——”
王寡妇盯着我,面有难色。
“可是什么?”
“可是二嫂的嘴巴浅得很哩,总是藏不住话。”王寡妇嘻嘻哈哈地冲我浪笑说,“除非今天晚上你用东西把二嫂的嘴巴堵上了。”
这之前,王寡妇只知道我叫狗娃,大嫂家的跛脚狗也叫狗娃,所以逼我干完那事后,只是要我过来看看,心里根本没有底。现在王寡妇心里有底了,说起话来也就毫无顾忌了,而且话中有话。
对于一个土匪来说,要堵住一个人的嘴巴,让他不说话也很容易。办法无外乎是两种,一是嘴含银,二是闭嘴,也就是杀人灭口。
梅花(30)
对于一个土匪来说,要堵住一个人的嘴巴,让他不说话也很容易。办法无外乎是两种,一是嘴含银,二是闭嘴,也就是杀人灭口。
王寡妇是二哥李世雄的女人,我当然不能让她闭嘴,只能往她的嘴里塞东西。
“二嫂,你要多少钱?”我问。
“要钱干什么,你二嫂从来不缺钱花。再说,这鬼地方就是有钱,也没处花撒。”
“那你要什么?”我明知故问。
王寡妇四下里瞧瞧,见没有什么人,这才咬着我的耳朵扑哧一笑:“晚上来二嫂那,到时二嫂告诉你想要什么。”
然后与我擦身而过,扭着两片肥屁股走到前面去了,哼着有点荤的调子。
大红棉被扑鼻香,
青青软席水波样。
被盖郎来郎盖姐,
席垫姐来姐垫郎。
王寡妇哼着有点荤的调子走出很远了,还不忘回过头来喊我一声:“三弟,记着哪,别忘了哟。”那意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王寡妇是在刻意提醒我,晚上一定要去她家,否则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我愣在那里,感觉自己像只给人捏了脖子的鸭。
这个女人想要什么,我当然知道。晚上一见面,我就把她往床上摁,然后往死里干。因为这个女人有我和梅花的把柄,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几乎成了跑堂的店小二,随传随到,次数一多,还真的把这个女人的肚子弄大了。然而,我整天在两个女人的身上忙碌的时候,罗锅山和李世雄他们也在山下跟*杀得天昏地暗。
剿匪(01)
解放军在剿匪,我们也在剿匪,但很难剿得到一块去。往往是解放军在东边,我们就去西边,解放军在南边,我们就去北边,然后乱放几枪,就说红毛鬼被我们打跑了,寨子里的老百姓就会杀猪宰羊,好酒好菜招待我们。
我们吃饱喝足了,还可以带回去。
我们是白吃白拿。
解放军跟我们不一样,吃喝都得用钱买。
钱是新钱,是纸做的人民币。
因为我们的谣言在先,当地的老百姓大都把解放军当红毛鬼了,他们每到一个寨子,人都跑光了。他们杀了老百姓的猪,就会把钱放在猪圈里,杀了鸡或者煮了鸡蛋,就会把钱放在鸡窝里,吃了酸鱼酸肉,就把钱放在酸坛盖子上,煮了饭,就把钱放在米缸里,就连到地里拔了一根葱摘了一棵白菜,也把钱压在那里。
他们替老百姓关鸡关鸭,喂养生。
晚上把门板下了当床铺,睡在院子里。
临走时,还替老百姓把院子打扫干净,把水缸挑满,把门板重新装上去。
他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拿了就给钱。
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加上新中国刚成立,上面大赦天下,不准乱杀土匪,因此没少吃土匪的亏。
剿匪(02)
刚开始他们的剿匪政策是教育,教育,再教育。抓到土匪只是教育几天就放了,然而放回去的人又扛起鸟枪土炮,继续当土匪。这样一来,土匪的日子就好过了。姚大榜等人在晃县组织了“湘黔桂边区*游击总指挥部”,拼凑县政府,网罗国民党残余势力,像模像样地攻打县城,抢夺枪支弹药,遇到解放军,就往死里打。而解放军呢,只能自保,节节败退。
这样的仗打起来很过瘾,就连不怎么喜欢打仗的我也爱上打仗了。飞云山的人马更是倾巢而出,只有李铁蛋、梅花、王寡妇和五六个伤员,还有几个孩子留在山上。我们想一鼓作气把解放军赶出芷江,赶出湘西,甚至赶出黔东南。
杨伯老喜欢地盘,白崇禧给他的三飞机光洋大都用来买田置地了,只有一小部分赏给了各个山头的土匪头子。我们打了胜仗后,就去给他打谷子。
在冷水铺,整个堰坝都是杨伯老用钱买下来的,大田一丘连着一丘,一直连到院门外,难得有丘小田。
那天中午,我和挖竹根在一丘两亩多的大田里比试着割低矮的早稻,一人一半,眼看就要割完了,每人还剩一个火炉铺那么宽,山上的弟兄都走上田埂,为我们呐喊加油。稻谷飘香,骄阳似火。突然间晴天霹雳,打起响雷来了,这大晴天哪来的响雷?一个巨雷落在田坝角上,轰地炸开了,我看见挖竹根和田埂上的几个弟兄连同金黄的稻谷一道飞起,然后像花瓣一样从半空中撒落下来。
剿匪(03)
那天中午,我和挖竹根在一丘两亩多的大田里比试着割低矮的早稻,一人一半,眼看就要割完了,每人还剩一个火炉铺那么宽,山上的弟兄都走上田埂,为我们呐喊加油。稻谷飘香,骄阳似火。突然间晴天霹雳,打起响雷来了,这大晴天哪来的响雷?一个巨雷落在田坝角上,轰地炸开了,我看见挖竹根和田埂上的几个弟兄连同金黄的稻谷一道飞起,然后像花瓣一样从半空中撒落下来。
“是红毛鬼掉的炮弹!”有人惊呼。顿时,堰坝里喊爹叫娘,乱成一片。炮弹从山背后呼啸而来。解放军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个往田坝头掉。
一声巨响。
一个窟窿。
一滩子血。
见势不妙,我赶紧扔下镰刀,和罗锅山一道召集弟兄们拍马逃回飞云山。这次我们损失了十几个弟兄,李世雄是三天后才逃回来的,他弄丢了一只左眼,成了飞云山上的独眼龙。
解放军一向打不还手,怎么突然又用上炮弹了呢?
刚开始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炮弹是摧毁性极强的重型武器,解放军是用来对付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军队的。
后来才知道,解放军被我们逼急了,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巩固人民的新政权,党中央及时调整了剿匪政策。新的剿匪政策是——“我们不是宽大无边,对罪大恶极,顽固不化的土匪,必须坚决*。”湘西区丨党丨委根据党中央的这一指示,于一天前下达了彻底铲除湘西土匪的指令。
剿匪(04)
欺人太甚在湘西不叫欺人太甚,叫欺负到家。湘西的老百姓把家看得比人重,湘西土匪也一样。湘西土匪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莫过于欺负到家了。我们被解放军的炮弹吓跑之后,解放军的剿匪部队就驻扎在冷水铺。冷水铺是杨伯老的家,解放军的剿匪部队打上门后,就住在他的家里。
“欺负到家了。”
杨伯老哪能咽下这口恶气。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入冬的时候,杨伯老纠集了湘西,包括黔东南境内的好几万土匪攻打冷水铺。飞云山的人马也去了,要替李世雄报一目之仇。这也是湘西土匪与剿匪部队绝无仅有的一次拉锯似的阵地战,枪林弹雨,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动地。我们打了七天七夜,死了很多人。剿匪部队的枪好子丨弹丨多,再加上我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死伤过半后,很多弟兄无心恋战,最后让剿匪的增援部队打散了。
剿匪(05)
我们往飞云山方向逃。然而,在逃的过程中,罗锅山和几个弟兄让呼啸而来的炮弹炸飞了,尸骨无存。我只在一个三四尺深的弹坑边找到了一缕棉布条,那是罗锅山旧棉衣袖口上的一块新补丁。罗锅山跟我说过,补丁是梅花出门前刚打上去的,所以我认得。
我们还没有回到山上,老远就看到梅花和王寡妇站在虎跳崖上了。最近每一次下山,她们都站在那里等我们回去。自从我们相认后,梅花开始走出竹林,经常到寨子里走动,和王寡妇认了姐妹。
我从滑索上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的心似乎被一缕棉花布条堵着。我朝梅花走过去,无声地站着。然后把布条从心口处慢慢拉出来,递到梅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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