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匪:我还活着》
第9节

作者: 湘西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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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芷江城头已经是傍晚了。
  战后的芷江城正在修复之中。
  前方正在搞内战,美国的飞机正在头顶上不停地呼啸着,尖锐的声音不停地刺激着人的耳膜,让人听了很不舒服,甚至有点恶心。当时我就不明白,小日本鬼子投降了,反法西斯的战争结束了,美国佬为什么还要癞在这,出那么多的人和枪帮助蒋介石打内战,难道就是为了搞女人吗?想到搞女人我就生气,牙齿咬得咯咯咯地响。
  梅花是我的女人,我不知道梅花在哪,我在城里漫无目的的乱窜。

  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黑色的小野羊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我正要拐进一条小巷,小巷里突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我赶紧躲到一棵樟树后面。

兵痞(05)

  美军士兵在巡逻。
  六个美军士兵戴着钢盔端着长枪,迈着整齐的步伐朝这边走来,皮靴有节奏地叩在结了冰的青石板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小野羊先是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然后掉头就跑。
  显然是闻到枪管里的火药味了。
  美军士兵听到这边有动静,叽哩哇啦地追过来。

  第一个美军士兵从樟树边跑过去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按在柴刀把上了。第二个美军士兵从樟树边跑过去的时候,柴刀已经到了我的手上,刚磨过的刀锋上泛起一片棕红色的锈迹。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从樟树边相继跑过,我都没有动手。
  他们人多,而且手头有枪,跟他们面对面明着干,必死无疑,我只能从背后下黑刀了。
  第六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美军士兵正要从樟树边跑过去时,我突然从樟树后面一跃而起,手中的柴刀带着风声向他的后脑勺奋力斜劈过去。那家伙来不及哼上一声,脖颈就被我砍断了,戴着钢盔的脑袋径直飞出去,狠狠地砸在了第五个士兵的背上,把人砸翻了,还没等那家伙明白过来,我已经冲过去,踩住他的背,照着他的后颈就是一柴刀。前面四个还在拼命地追赶小野羊,根本没留意后边发生了什么。我追上去,又很轻松地砍了两个。只是在砍第二个时发生了点意外。因为脚下打滑,我劈出去的柴刀稍稍失去了准心,结果砍在了对方的钢盔上。

  “当——”地一声响,火花四溅。
  那家伙顿时撒手扔枪,捂着脑袋不要命地往前跑,边跑边叽哩呱啦地乱叫。
  我本想上去给他一刀,但是来不及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美国佬已经转过身来,把带刺刀的枪口对准我。

兵痞(06)

  懂得母娃!
  懂得母娃!
  那家伙嚷嚷着唏哩哗啦拉动枪栓。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的枪口,丝毫没有恐惧。
  那家伙居然把枪里的子丨弹丨给下了,然后晃动刺刀,要跟我单挑。
  美国佬就这么自负。

  当然,美国佬有自负的资本,熊一样的身躯是他们自负的资本。
  他站在那,比我高出一个头。
  扛母。他打着手势说,扛母。
  带刺刀的枪长,柴刀把子短,我必须以静制动。
  见我站着不动,他伸出拇指。他的拇指向着地上下动作,那意思是趴下。

  我终于被他激怒了,我拖着柴刀直奔过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顿乱砍。
  那家伙果还真有两下子,我每一刀都让他的刺刀挑开了。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家伙手中的刺刀不停地乱戳乱挑乱划,我根本近身不得。
  相反,我身上的旧棉袄被刺刀挑开了好几个口子,棉花都露出来了,左肩膀也受伤挂了彩。我开始手忙脚乱,穷于躲闪,在一次躲闪的过程中,脚底突然打滑,我仰翻在地。
  只见那家伙腾空而起,明晃晃的刺刀朝我的胸口直插下来。
  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刀插向胸口。


兵痞(07)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小野羊去而复返,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刚冒尖的两个小羊角猛地顶在美国佬的*上。要知道,黑色小野羊这拼命一顶,足以把一头小牛顶飞,更何况美国佬是个人,而且是顶在*上。
  “哇——”随着美国佬一声怪叫,庞大的身躯从我的身上飞了过去,重重地摔到我的身后。我一翻身,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把美国佬押到城边的土坡上。
  说,你们把姑娘藏哪了?我低声吼道。
  其实吼也是白吼,美国佬根本不知道我在吼什么。

  美国佬在叽哩呱啦的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懂。
  我说狗娘养的,去死吧!
  然后用力一拉,柴刀割断了美国佬的喉咙。
  美国佬应声倒在土坡上,像只被割断喉管的老狗,呼啦啦地吸不上空气,只能痛苦地抽蓄着,在地上翻滚。
  然后慢慢死去。
  六个美国佬,我只干掉了五个,还有一个跑掉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芷江城内警笛大作,乱成了一锅粥。
  土坡上有棵大樟树,我躲在树上看热闹。第二天,各大路口都帖了悬赏通缉令。通缉令上有我手拿柴刀衣衫褴褛的画像,我的名字被某土匪或者某*代替了,因为我杀的是美国士兵,美军和国民政府就把我当成土匪了,他们甚至认为我是***哩。我的脑袋值五百块大洋,而且不断涨价。几天下来,我的脑袋从五百块大洋涨到了两千块大洋。我不得不在脑袋上压了顶烂草帽,然后匆匆逃离了芷江。


兵痞(08)

  黑麻子是麻田铺的一家茶馆,专卖黑油茶。黑油茶是湘西和黔东南的苗族和侗族人最爱喝的一种油茶。当地的男女老少爱喝各式各样的黑油茶,也爱用各式各样的黑油茶招待客人,客人要是进了寨子,一碗碗香喷喷的黑油茶端上来,油茶越黑,情意越浓。黑油茶有糯米黑油茶、豌豆黑油茶、南瓜黑油茶、玉米黑油茶、红薯黑油茶、马铃薯黑油茶等十几种,但有两种配料必不可少,一种是阴米,另一种是黑茶叶,而且它们的做工也很讲究。阴米就是把糯米饭晒干,用石碓把糯米饭舂扁成粒,收藏在坛子里,放在干燥阴凉的地方。黑茶叶,这种黑乎乎的茶叶是用早春的嫩芽做的,早春的时候,寨子里的姑娘们一大早就背着背篓到山坡上唱着山歌采摘树梢上带着露水的嫩芽,回来把嫩芽蒸熟晾干,然后放进一个密不透风的茶桶里放着,年岁越久,味道越好。姑娘的歌声似乎也在某个带露的清晨融入茶叶里了,喝起来余味无穷。

  夜里刚下过雪,天寒地冻的,我老远就闻到黑油茶的香味了。街上没有什么人,路过黑麻子茶馆的门口时,我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然后进去了。

兵痞(09)

  茶馆里没有客人,只有老板一个人蹲在火塘边烤火抽旱烟。
  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满脸的麻子和皱纹。
  冬天的红薯黑油茶便宜,一纹钱一碗。
  我说老板,来一碗红薯黑油茶。
  然后搬了根板凳坐在火塘边上。

  老人说好嘞。然后嘴里含着旱烟管添干柴架上大砂锅。用茶油把一把阴米炒香炒爆,捞起来,老人这才从茶桶里抓了一把黑乎乎的茶叶扔进锅里。
  老人说,这是二十几年前的茶叶,老伴年轻时候采的。
  那你老伴呢?我问。
  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老人停下锅铲反问。
  嗯,我是龙虎镇的。
  龙虎镇离这里有大半天的路,难怪你不晓得。老人往往锅里倒一瓢水,接着说,我老伴是麻田铺上最漂亮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山歌唱得滴溜溜的转。小伙子你别看我长了一脸麻子,年轻的时候,我的歌唱得比谁都好。

  说到唱山歌,老人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手中的旱烟管在火塘边的青石板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然后唱——
  哥有麻子妹莫嫌,
  莫嫌麻子不值钱;
  就像中秋烙的饼,
  外面麻来里面甜。

  老人的唱腔很好,歌声有如小溪流水,绵延不绝。
  值得一提的是,湘西黔东南一带的苗侗人家觉得唱山歌和喝黑油茶是一样重要的,他们认为喝黑油茶可以提神醒脑,唱山歌可以益寿延年,山歌在这里是另一种粮食,只有会唱山歌的男人才最有出息。这里是情的故乡,歌的海洋,男女老少都能唱上几天几夜。这里的青年男女以歌传情,以歌定情,这里的小伙子娶媳妇财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会唱山歌,不会唱山歌的,哪怕长得貌若潘安,到头来也是个光棍,山歌唱得好的,哪怕是个武大郎,也会有漂亮的女孩子喜欢。老人是麻田铺的歌手,也是麻田铺最有出息的男人,歌手的女人自然是麻田铺最漂亮的。


兵痞(10)

  麻田铺的男人都抽旱烟。哪家要是来了姑娘,小伙子就会集中拢去对歌,双方互不相识各自坐在火塘边,无话找话,你一言,我一语,双方用些极富有情趣的语言相互*,姑娘就会假装着羞涩地低垂着头,还用花头帕遮住半张脸,其实不然,姑娘是从帕角里的缝隙中偷偷地物色意中人。每每这时,小伙子就会点烟唱歌。
  我想过河不知水深浅,
  要妹点烟又怕惹妹嫌。
  僵局打开后,小伙子各自提着小板凳挨着姑娘的身边坐下,然后用火钳从火塘里夹出火子,递给姑娘说,有心谈情莫闲扯,快跟阿哥点袋烟。姑娘喜不喜你,就看姑娘是怎么给你点烟的了。如果姑娘接过火钳,大大方方的帮你点烟,遇到这种情况,你该知趣点,烟点着后你就赶紧让开,因为你不是她的意中人,暗示你没有深谈的必要了。若是姑娘接了火钳,但又不马上给你点火,而是借点烟的时间盯着你,逗趣地唱歌。

  点袋烟火不打紧,
  只怕有人背后跟;
  打骂阿妹犹自可,
  扯你耳朵羞死人。
  这就说明姑娘对你有点意思,在打探你是否有情人。

  这时,小伙子便要表白自己,反问姑娘。

兵痞(11)

  说到坐夜唱歌,老人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绝。
  那你的老伴呢?我问。
  老人六七十岁的人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也许我不该问他这种问题的,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老人刚兴奋起来的心情一下子沉下去了。水开了,老人往翻滚的黑乎乎的茶水里放了一大把红薯块,又把一粒鸡蛋大的粗盐放进去。战乱时期,盐很贵,吃的都是从广西四川挑过来的粗盐,那时候一担谷子也就换一斤粗盐。老人用锅铲翻了好几下,把那粒粗盐重新取出来放在火塘边的青石板上,这才把锅盖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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