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辣姐欢快地跑出去后,亲切地喊了一声“阿爸”便再没了声音。
他爹一进门就把注意力放在床头的烟酒上,叉着腰说:“这两条烟跟一瓶酒,我这就送到隔壁去。”
“就在隔壁,急什么,”他妈拍了拍床沿被子说,“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这么重要?晚上说也不迟。”他爹下意识地拖延道。
“就现在说,”他妈拉大声量说,“晚上又找不到你人影。”
“放心啊,今天晚上不去打麻将。”他爹笑道,“刚才汉哥不是跟我说过了吗?都记在心里呢。”
他妈却不放心,一个劲儿地要求他爹坐到床边来。
他爹只好依命照做,一坐到床沿,就首先捏了一下他妈鼻子,笑呵呵地说:“你以后说话也细声点呀,女人不都是要温柔点的么?”
“别来这套,跟你说正经事。”他妈严肃着脸说。
“是说明天去县城的事吧!”他爹也收住脸上狡猾的笑容说。
“可不是,明天准备带多少钱去?”他妈直入话题重点中的重点说。
“不需要带多少钱吧!百把块钱应该足够。”他爹估量道。
“这要看你是准备马上进货,还是等耀兴满月之后再进货?”他妈假设他爹已经走上做生意之路,直接跳入了进货这一步。
“就准备进货吗?”他爹明显有些震惊地说,“货郎担起码要个货柜吧,我们都没有这个。”
“那县城里有买吗?”他妈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心切,顺着他爹的话问。
“看下才知道,”他爹转口说,“其实也可以自己找木匠做两个。”
“那我们做两手打算嘛,”他妈思考速度极快,立即反应道,“有合适的买两个算了,特意请木匠也不容易。”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爹附议道,“其实买两个二手的就行,用不着弄新的。”
他妈欢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那你明天去找找看,县城里做生意的人多,说不定就找到了。”
他爹双手比划着解释道:“货郎担的货柜跟供销社的不一样,大概两尺长,尺把宽,三寸高,中间做很多小格子,面上镶一块透明玻璃,旁边在挂把锁。”
“不消得讲这么详细,我又不是土八路,也是见过货郎担的。”他妈略显不悦地说。
“呵呵……我老婆哪样没见过?”他爹半开玩笑半讽刺地说。
“你就知道挖苦我,家里箩筐是现成的,”他妈强调道,“对,你明天先把这个货柜搞定。”
“遵命!”他爹像士兵给上级汇报似的,给他妈行了个军礼。
“看你只怪物头,”他妈斜眼说,“小夏当过兵,人家才是正宗的,你个冒牌货。”
“呵呵……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呀?”他爹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把烟酒还过去,赶回来煮晚饭了。”
说起吃晚饭,他妈又想起问了问中午的伙食,他爹又耐心地粗粗数了一遍,有黄豆猪蹄、香菇肉汤、干笋炖猪尾巴、红烧鱼、油豆腐、煎豆腐片、拳头粑、碱水粑、大白菜……
他妈听后不免感叹:“大哥舍得己啊,这一桌子下来倒像是吃了一趟流水席。”
他爹接着用无比惊叹的口气说:“这算什么?三叔还特意拿了瓶茅台酒来喝,只可惜汉哥不喝酒。”
他妈好奇地追问:“那你们几个喝了多少?”
却见他爹摇头道:“没有这个福哦,三叔有点舍不得,一听说汉哥不喝,又收回去了。”
“哎……到底还是当官的有面子,什么长幼尊卑都是台面上的话。”他妈不免叹息道。
他爹却纠正道:“我看汉哥命也不太好活,你没听说过吗?官场如战场,据说他这回调到市里去,是明升暗降。”
“什么意思?”他妈诧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汉哥就透了句口风,就没再说了。”他爹如实道。
“嗨,不操那些闲心,不过汉哥对你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了,赌博可以,别贪心大赌,别全家都被你拖累了。”他妈认真地叮嘱道。
“晓得的,”他爹指向枕头笑道,“还说我拖累全家,没有我,那里面哪有那么多大团结?”
“好了,你能耐了,行吧?”他妈下意识地摸了摸枕头说,“可别打枕头里的主意。”
“放心,我这儿多着呢!”他爹拍了拍上衣口袋说。
“还有多少?给我看看。”他妈冷不丁地伸手去抓,准备捞出来看。
他爹忙警觉地抓住口袋,敏捷地逃离木床,指向床头说:“那我去还烟酒了,你再替我想想,明天还得买些什么?”
直到吃晚饭时候,吴明学才听他爹说起,烟酒并没有交到陈老虎手上,而是交给云婶。
他妈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区别?”
他爹放低声量说:“云婶跟我说了,说汉哥是她找的,托福的却是三个人,她大概心里有些不平衡。”
“哪三个?”他妈又问。
“你没听到那天街道上议论的?”他爹答道,“老虎叔,竹娘还有大腊哥。”
“哦,有点印象。”他妈凝思道。
他爹继续说:“听汉哥的意思,好像他没帮上什么忙,怎么他们都提东西来感谢了?”
“看你说的,”他妈说,“汉哥位高权重,人家说一句话顶你说一万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爹扒完最后一口饭,放好筷子说,“我是说汉哥……”
“你汉哥怎么了?”他爹刚准备开口,大门口就传来一声洪钟般的声音。
吴明学一听声音,也能辨得出,来者就是下午来过的隔壁陈老虎。
他爹轻声对他妈道:“这么小声都被听见了?”
“嘘,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妈提醒道。
说话间,陈老虎已经踏进了房间,他一进门,就抛一包香烟给他爹,豪气地说:“接着,别跟你汉哥一样拒绝我啊!”
他爹接过一看,发现是红塔山,大喜过望却又有点心虚地说:“老虎叔,你这是……”
“呵呵……怕烟太好了,塞了喉咙管?”陈老虎笑道。
“说的哪里话?”他爹微笑着,想了半晌说,“这……这是有点担待不起嘛!”
“别在我面前说话文绉绉的,”陈老虎咯吱一声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瞧了瞧盘子里的剩菜说,“哟,伙食还不错。”
他爹尴尬地说:“老虎叔就莫笑我了,不比得你家,天天有肉吃。”
“肉”字仿佛是他辣姐神经中最敏感的那个字,这时便听见他辣姐天真地说:“老虎爷爷,我想吃肉,可是阿爸不给我买。”
“那就只好吃萝卜白菜了。”陈老虎却不知道哄人,直截了当地回道。
他想了想又对他辣姐说:“要不你做我的孙女?我让你天天有肉吃。”
却见他辣姐摇头说:“不要,阿妈不许的。”
“这么说,你是愿意的喽?”陈老虎忍不住笑问。
“我也不愿意,”他辣姐又摇了摇头说,“阿爸会难过的。”
“哈哈哈……这小姑娘将来不会吃亏。”陈老虎大笑一声道。
见他辣姐吃完,他爹吩咐她去洗碗筷,转而询问陈老虎道:“老虎叔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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