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团圆了嘛,月亮也就更圆了。”莲姑姑爽朗地笑道。
他妈见她们都站着,又劝了一回让她们落座,直待他妈准备起床给她们端椅子凳子,她们才终于各端了椅子凳子落座。
吴明学见得有两个姑姑长相十分近似,只在心中猜测,莫不是双胞胎吧!
并且她们俩与这位莲姑姑的差别又很大,莲姑姑方正脸庞,而另外两位姑姑都是瓜子脸。
且听莲姑姑主动提起说:“听阿华说,你们想做点小生意?”
他妈明白他爹终于把话说开了,却不知说得多深入,只如实说:“是三叔给的建议,说了好几回了,所以我们就真把这话给听进去了,却不知道从哪里进货,一时不敢放开手脚。”
莲姑姑提醒道:“现在做生意确实越来越多了,而且很多人都发了财,但是国家也严厉打击投机倒把,不少人都因此被捉起来,关进牢房里去了,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的。”
他妈激动地说:“是啊,我们就是说啊,种田人家只会握锄头把子,哪会做生意,那样算来算去的,脑子可转不了这么快。”
莲姑姑忙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提醒这方面的风险。”
“哦!风险啊!”他妈似乎不太了解风险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只囫囵重复了一遍。
又听二阿奶说:“年轻人敢去闯荡,敢去拼搏,还是好的。”
另外两位姑姑则在悄悄嘀咕着什么,但是具体谈什么话题,吴明学却听不太清楚。
又听莲姑姑扫视了房间一圈说:“现在你家里搞得还可以,什么家具都齐全了。”
他妈笑道:“哎呀,这哪里称得上可以啊,是这几年零零散散找木匠做的,不是阿华勤快偷树,这些都难置办。”
莲姑姑蓦然发问:“他现在还去偷的么?”
“哦,那没有了,自从耀兴出生之后,就没去过了。”他妈解释道。
“那就好,”莲姑姑嘱告说,“偷树可是犯法的,今天躲过了,明天万一被抓了呢?更何况小夏在森林公丨安丨局上班,家里亲戚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那是,我常跟他这样讲呢。”他妈尴尬地笑道。
莲姑姑突然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吴明学在县一中读高一的舅舅,说他成绩都很好,是班上的尖子生。
吴明学这才了解到,原来莲姑姑是高中老师,并且当上了副校长,马上又要拿硕士学位了。
这一系列的光环,让吴明学无比震惊,八十年代的硕士,可是很难能可贵的,将来前途指定不能估量。
而这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有个学霸舅舅,尽管素未谋面,更因为外公外婆对父母婚事的反对,使得两家关系有点尴尬。
但是学霸这两个字,足够有分量,这既是一种动力,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或者这么说吧,读过书的人,不至于会把家庭关系搞得这么僵吧!
于是,吴明学对于两家重归于好,抱有充足的信心。
他二阿奶乐道:“我们家这几个孩子,都算争气,念书都念出了头,小夏虽然没考上大学,也当上兵,立了功,顺利转了业。
你阿爸三兄弟中,你二叔和三叔都过得还可以,就剩你们家了,阿中、阿国、阿华这三兄弟也该争口气了,当年没念上书,可别让孩子也走上他们的老路。”
只见二阿奶指向吴明学说:“农村有句古话,生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二娘在这里就给你交代一声,再苦再难也要把耀兴供出去,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啊!晓得吧!”
他妈忙答应道:“只要他能读书,硕士,博士都供他读。”
二阿奶叹息道:“看到你阿妈那病恹恹的样子,我不禁心酸,她是何等出身?金盆村金大财主家千金大小姐哩,没想到晚景凄凉,让人唏嘘啊!”
没等他妈回话,莲姑姑忙劝道:“二娘,你怎么说起这个来?”
“是啊!”另外两个姑姑也说,“阿妈,咱们不是来看耀兴的么?别说那些个事了。”
吴明学不禁诧异,为什么莲姑姑对二阿奶的叫法跟他爹妈一样,而另外两位姑姑则称“阿妈”?这里面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联想起年代因素,可能真说不定,但这些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紧接着便听见二阿奶恍然道:“哦,对了,正事差点给忘了。”
又见得二阿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来,一边翻开一边说:“听阿华说了,不过这满月酒,我这个老太婆可能就来不了了,但是人不来,心意一定要到。”
二阿奶用手指舔了一下舌头,又粘了一下钞票,挑出五张崭新的一元钞票来,再慢慢地把手绢折叠好,放回口袋里,才双手端着钱,奉给他妈手中。
他妈连连推拒道:“二娘,这怎么好意思?”
“唔……拿着,”二阿奶硬是塞到他妈手中说,“不能看不起你二娘。”
“哎……二娘……”他妈任钱落在她手中,却没有主动抓住放好。
来的四个长辈,只有二阿奶给了吴明学红包,另外三个姑姑则特意把头扭向一边,显然没有给的意思,或者说她们等到满月酒再随礼钱吧,又或者是觉得她们妈给得太多了。
但是事已至此,自然不好阻拦二阿奶,只是各人心中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二阿奶叮嘱道:“莫要嫌少了,如果阿华去县里进货,记得叫他去我家里吃顿随茶便饭,也不枉亲戚一场。”
他妈听到这话,心生欢喜,以为他爹已经定下心去做生意了,激动地问:“这么说,阿华是打定主意了?”
莲姑姑说:“不太清楚,刚才他们几个男人刚说到这块儿,我们就来这边了。”
吴明学他妈忙收拢惊喜,喃喃道:“有时候阿华吧,需要别人推一推,他才往前走,不推他就原地不动,还希望各位姐姐们帮忙劝说一下。”
莲姑姑笑道:“看来你更想做生意。”
“不是这样说,”他妈叹息道,“是想改变命运。”
这话深沉得像一串连绵的钟声,仿佛直从广州火车站的大钟悠悠传来,传遍全国大地,钟声中分明携带着一句抖擞的话——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但是有多少人仍然活在自己的固有思维中,能真正有勇气背井离乡的又有多少人?
不是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不是迫切希望改变命运的决心,不是盼望着过上更好的日子,谁真的愿意去改变业已形成的生活习惯?
在《思考,快与慢》一书中讲到,人的思维系统分为两部分——系统1和系统2,尽管作者极尽其能地多角度阐释这两个系统的区别,而实际上,系统1不就是既成习惯?而系统2就是那种试图打破这种既成习惯的思维,只是往往系统2都不处于工作状态。
这或许又在说明人是倾向于惰性的,没有强大的精神力,谈改变,又将从何开始?
改革开放的钟声悠悠扬扬,经济发展的大潮即将滚滚而来,然而,广大农民的思维仍需解放。
没有广大农民工的积极参与,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事业将会艰难许多,也逊色许多,同样也将不能如此迅速地促使祖国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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