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然灿烂-北美宵小教授流氓学官混世录》
第4节

作者: 百草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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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乐寅说:“这里的传统是轮流坐庄。戴维和玛丽要退休去颐养天年。阿诺德早就做过了。他喜欢挑事做,不喜欢事烦他。瑞安(瑞安˙鲁宾,Ryan Rubin)与世无争,不会做的。约翰(约翰˙里凡斯特,John Rivest)没做过。他从工业界刚过来,对学术界还没有那么熟悉。而且他现在还是副教授。虽然没有规定说副教授不可以做系主任,但我们系没有副教授做系主任的先例。就在这个校园,也只有在非常的情况下,才会有副教授做系主任。再过两三年,约翰升了正教授,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当然苏吉尔也还没有做过。”

  倪乐寅说的和韩渊想象的差不多。这一番推理傻瓜都应该晓得是什么意思。
  韩渊说:“你的意思就是轮到苏吉尔做系主任了?”
  倪乐寅说:“不要随便引申。我陈述了一些事实,没有做任何推理。苏吉尔带那么多的博士研究生,已经忙忙碌碌。他再要做系主任,岂不是贪多务得,细大不捐。”
  每一任系主任在快下台时都会向院长办公室推荐下一任合适的人选。这一次倪乐寅一方面说自己不想再做系主任,另一方面却又不向院长办公室推荐任何人继任系主任。所以倪乐寅不想确认韩渊的结论。另一方面,倪乐寅也在说苏吉尔不应该做系主任。
  韩渊觉得倪乐寅的理由有些牵强,更像排除苏吉尔的借口。
  韩渊说:“你是说苏吉尔腾不出时间来做系主任?他可以少教课,暂时冻结招收博士研究生,时间不就空出来了。”
  倪乐寅说:“做系主任,不只是个时间问题,还有个效率问题。”
  倪乐寅这才说出真正的理由,暗示苏吉尔没有能力胜任系主任。在美国,效率低的(inefficient)就是无能的意思,身体受到挑战的(physically chanllenged)就是残疾的意思,智力受到挑战的(mentally chanllenged)就是弱智的意思。

  韩渊还不想跟在倪乐寅后面赤裸裸的批评苏吉尔。
  韩渊说:“你做事效率很高。比如系里的教职工会议开的少,每次开的时间也短,但是问题都能很快解决。”
  倪乐寅容不得韩渊躲闪,追问道:“玛丽的退休会议是苏吉尔负责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是委员会成员之一,他办事的效率如何?”
  韩渊答非所问的回答道:“热情很足。我来了好几年,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做事如此热情。五六十岁的人,风风火火跟十几岁的小年轻似的。我也过了三十了,想使都不见得能使得出那么大的劲来了。”
  倪乐寅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说道:“以前苏吉尔拿终身教职的时候,玛丽是主要的支持者。”

  玛丽˙勃龙斯坦做系主任的时候,苏吉尔˙卡特里进入了应用统计系做一个助理教授。苏吉尔申请终身教职的时候,系主任已经变成了阿诺德。在系里评审之前,在玛丽短期访问神窟大学。玛丽告诉大家骑自行车被撞了一下,受了点皮肉之伤。玛丽的先生刚巧到英国开会去了。玛丽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苏吉尔专程从榆木溪飞到神窟大学去看望玛丽。苏吉尔一是对玛丽表示关心,二是咨询升任副教授需要准备什么样的资料。虽然苏吉尔说话颠三倒四,啰里啰唆,玛丽无聊之中还是很开心。苏吉尔那股虔心向佛的劲头感动了玛丽。有了玛丽的鼎力支持,苏吉尔就摇身一变,升成了副教授,捧到了铁饭碗,粘在应用统计系里,再也不用走,也再也走不动了。

  韩渊刚晓得这个典故,是苏吉尔在玛丽的退休晚餐会上讲的,用的自然是感恩戴德的口气,表扬的是玛丽病中还关心苏吉尔,可惜苏吉尔不晓得,大家都认为他的马屁拍得特响,怪不得苏吉尔的研究那么烂还能评上副教授。
  韩渊评论道:“投桃报李。”
  倪乐寅对韩渊口不出恶言有点不满,自己也就不再隐晦。
  倪乐寅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我们不用东猜西揣。我只想问你,跟着苏吉尔干活感觉如何?”
  韩渊已经无路可逃,就说:“玛丽的退休会议是系里的事。做任何事我都很愉快。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热情之外,苏吉尔做事的效率似乎有改进的余地。比如第一次筹备会议,苏吉尔说了两个小时,我自始至终都搞不明白他想要大家做什么。我不认为我的理解力有问题,而且苏吉尔的印度腔我也早就适应了。所以不是语言本身的问题,是如何使用语言的问题。”

  倪乐寅说:“他做事向来是事倍功半。几十年了,他说话拖泥带水,没有中心思想。他的话就是一个随机游动(random walk)。他话说不清楚哪里能怪你。”
  “随机游动”,倪乐寅说的极准。苏吉尔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谁都泊不住他的坨子,还真是一个随机游动。
  韩渊说:“你批评我梦想从纯噪音中找不存在的信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而且你跟苏吉尔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为什么找苏吉尔负责呢?”
  韩渊很好奇,作为系主任,倪乐寅用不着启用苏吉尔,用约翰也行,甄星韵,也行,都会比苏吉尔办事高八个帽子。倪乐寅也可以自己做。
  倪乐寅说:“哪里轮得到我找他!苏吉尔先是霸王硬上弓提议开会,后又主动请缨负责筹备主持,乞丐赶庙公。我还没有办法给他当头一盆冷水。戴维和玛丽同时退休,我考虑想给戴维和玛丽用同样的规格各办一个退休餐华,我自己负责。我不能厚此薄彼。苏吉尔一闹,我很被动,玛丽会觉得我怠慢她,戴维会觉得我让他难堪。一盘好棋被苏吉尔搅乱了。”

  苏吉尔主动提议给玛丽开退休大会,还告诉玛丽,倪乐寅嘀咕说系里经费紧张,是经过苏吉尔的极力争取才勉强同意的。开会的时候,玛丽天涯海角的弟子们都赶来了。从东洋岛到撒哈拉沙漠,许多人是不远万里而来。那种桃李满天下的风光玛丽很是受用。主持餐会跑前跑后的苏吉尔当然得到玛丽的青睐了。玛丽喜欢中国文化,爱吃中国美食,读过《易经》,还读过《红楼梦》。玛丽把自己当成贾母,而苏吉尔在她的眼里就成男版王熙凤了,退休会议就是元妃省亲了。

  韩渊安慰道:“你想一碗水端平,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觉得玛丽和戴维应该都是明白人,不会怪罪你。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解释一下呗。”
  倪乐寅叹息一声,说道:“解释向来都是越抹越黑。愿意听你解释的你就不需要解释,不愿意听你解释的会嫌你啰嗦。但愿是船过水无痕。其实如果戴维不和玛丽一起退休,事情不挤在一起,怎么办都行。很明显,戴维人老实,学生少,请人捧场开一个退休大会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说在一个小系为了政治上的平衡同时搞两个退休大会,人力物力都吃不消。”

  韩渊同情的说:“当家晓得家难当!”
  倪乐寅说:“开会的花销不小,许多开支系里要么付不起,要么不能付,我只好向大家募捐了。我和太太一起捐了一千五百美元。你也捐了一千美元。不恨我吧?”
  滨湖大学是公立大学,公款消费有各种限制,倪乐寅说的不是假话。
  韩渊说:“兔子饿急了才吃窝边草。”
  倪乐寅说:“我是被逼上梁山。但是我不会跟苏吉尔计较。只要对系里有好处的事情,不管是谁的建议,不管是什么建议,我都从谏如流。”
  倪乐寅就是倪乐寅,什么话最后还会转到自己身上来。韩渊觉得时间也差不多,得确认一下倪乐寅的心愿。

  韩渊说:“度量大呀,佩服佩服。最后问一句,如果苏吉尔没有办法做系主任,你还会继续做吗?”
  倪乐寅说:“如果实在找不到人做系主任,我只好勉为其难,再做冯妇。但是顶多两三年,不会多。”
  这个人不能做,那个人不能做,所有的对手都排除了,还能找到谁做。这么明白的提示,韩渊心中有数。
  韩渊就语带双关的告辞道:“看你的样子,还要继续过烟瘾。我走了。”
  系里有个小图书室。贴着墙壁的书橱上摆着退休教授们捐的大大小小的旧教材,还有一些排得整整齐齐的过期统计期刊。不管是书还是期刊,都由着灰尘在书脊和封皮上肆虐,因为图书室没有人来定期打扫。统计不是历史考古,印满了表格的古董书都是无用的摆设。期刊在JSTOR(西文过刊全文库)里都有电子版,更是无人问津。图书室如一座孤寂无主的古墓。互联网时代之前的读者穿梭似乎已成往事。可爱的是,有的教授会到这里摆个姿势拍个照片,放在宣传用的网页或书刊上显示自己学富五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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