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笑眯眯的说，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感叹。
　　两年多前俞越说这话的时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这孩子那时候还跟俞爸爸闹别扭绝食，现在再回想，也蛮有意思的，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已经是大学生了。

　　只是周婶没有想到，她随随便便的这么一说，在某些人心里造成的震荡可不小。
　　最直接的是俞越。
　　他嘴角带着嘲讽，嗤笑了一声，然后就丢了一块红烧肉到嘴里，嚼着，也不看任何人。
　　他这一个动作这一声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很明显的被某些人感受到了，例如俞妈妈，例如俞拓，例如覃小雅。
　　覃小雅拿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坐立不安。
　　俞拓安静的吃着饭，面带微笑，只是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俞妈妈突然也失去了要继续八卦打趣的兴致，讪讪的，又夹了块肉进俞越的碗里。
　　“女朋友嘛，急什么，总会带回来的。”
　　餐厅里本来很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之间就因为那件事的提起，变得有点微妙。

　　微妙得连周婶都察觉了，她左右看了看，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她还是敏感的觉得不对头，难道是刚才她的哪句话说错了？于是讪讪的也尴尬得不再说话。
　　“读大学是学知识的，难道是为了找女朋友的吗？人一回来就只问些不务正业的问题。”
　　俞爸爸这时候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俞妈妈并没有跟他讲过俞越也喜欢覃小雅的事情，虽然气氛突然怪怪的，他也没有想太多。
　　“是啊是啊，都是我不好，我不好，不问女朋友了，问学习，问学习。”
　　俞妈妈尴尬的打着哈哈，赶快的把话题给转了。

　　只是偷偷的扫了一眼都好像在专注着吃饭的三个孩子一眼，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嘀咕。
　　这傻小子，都半年过去了，那件事在心里，还没有过去吗？学校里那么多女孩，就没有碰到一个更喜欢的？
　　后来真的就再没人提起“女朋友”那个问题，餐厅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气氛。
　　为了冲淡那些尴尬，也为了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俞妈妈又发挥她调节气氛的能力，颇有兴趣的问起俞越在大学里的事情，宿舍里的同学，班级里的事情，校园的社团活动，真的再也没有提起女孩子。
　　俞拓这次倒是挺配合俞妈妈，也不像以前对妈妈的问东问西酷酷的显得不耐烦。
　　他讲完了自己，又主动的问了俞拓的身体状况，问了俞爸爸的事业，问了俞妈妈的麻将，甚至问了周婶最近看的偶像剧，唯独没有问有关覃小雅的任何一句，他甚至都没有朝覃小雅看过一眼，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一家人，不管是知情的，不知情的，好像也同时都有了默契，也并没有人提起覃小雅。
　　覃小雅一直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往嘴巴里送着东西，听着他们的谈话。
　　对于俞越对她的无视，她虽然无法控制的心里有一些失落，但到底，她还是觉得松一口气的。
　　这样也好，不然如果他真的问起她的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用什么语气什么表情什么话，甚至她会不会失态。
　　毕竟，这半年来，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陪伴俞拓，努力的跟他培养感情。

　　她又怎么跟他说得出口，说了也只会让她更难堪而已。
　　饭后，只休息了一会，由于俞越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来的，俞妈妈早早的就要他回房睡觉。
　　跟小儿子说完，俞妈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随即又对覃小雅和俞拓说：“你们小两口也早点去忙你们的去吧，天气冷，回房间暖和些。”
　　虽然并没有去看俞越，覃小雅也感觉到俞越明显一僵的身体，同时，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就席卷了她。
　　虽然自从她答应俞妈妈跟俞拓不再只是兄妹关系之后，他们俩的事情在俞家已经只是没有公开的秘密，但像这样直接被说成是小两口，却还是第一次。
　　原来说出来和没说出来，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还当作俞越的面。

　　所以就是这样了吧，也好。
　　覃小雅觉得人有点飘忽，她还是站了起来。
　　“好。”她轻声说。
　　其实才是晚饭过后没多久，离平时睡觉的时间还早得很。

　　所以，他还是在介意的。
　　覃小雅看着俞拓，她有点茫然，她想要跟俞拓解释，但是，又不知道要解释什么。
　　解释她跟俞越没什么吗？好像本来就没有过什么，又要解释什么呢？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我走了，你有事喊我。”
　　她轻声说，走向门口。
　　“小雅！”
　　拉开门时，俞拓却喊住了她，声音似乎有点激动。

　　覃小雅回过头来，有点诧异。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一个病人，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你还会这样陪伴我吗？”他问，他的脸上也有点激动。
　　他本来是个风平浪静的人，很少能看到这样明显的情绪化。
　　覃小雅怔了一下，然后她向俞拓绽开了一个笑容。
　　“当然啊，只要哥需要我，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因为，你是我哥，是我从小就最崇拜的人，没有你，我还是偏远山区住在福利院里一无所有的孤儿。
　　“好，我知道了。”
　　俞拓也笑了。
　　只是等覃小雅一出门，门在他眼前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脸色变得苍白，他抚住了隐隐作痛的心口。
　　所以，我还只是你的哥是吗？其实他也是你的弟弟，但是，在你心中，他还是不同的吧。
　　覃小雅回到自己的房间，发了一会呆，就睡了。
　　睡不着又怎样，强迫自己睡吧，想再多又怎样，徒增烦恼罢了。
　　自己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黯然神伤。

　　为谁黯然神伤呢？明天的你醒来，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他也还是他。
　　都过自己该过的日子吧，如果人生早就被做好了安排，如果你并没有抗争的能力，也承担不了抗争带来的后果，那么，就接受吧。
　　也许这样是消极的，但是，至少是伤害最小的。
　　过年，走亲访友，每年的这段日子总是忙碌又嘈杂的。
　　俞家的亲戚并不多，但来拜访的人也不少，但是对于覃小雅来说，她只需要陪着俞拓就好。

　　陪伴俞拓已经成为她在俞家唯一该做的。
　　因为俞拓的病情需要安静，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她跟俞拓都是待在楼上的房间里，俞拓的卧室很大，隔了一块地方出来当成了画室，他们就在里面画画和看书。
　　虽然都在一个家里，跟俞越见面的机会倒也不多，很多时候连吃饭都不一定会碰到。
　　俞爸爸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在为俞越继承他的事业铺路，过年的各种应酬交际，他都把俞越带在了身边，介绍给他的各种生意伙伴。
　　俞爸爸这次很满意，以前他也不是没有这样做过，但是俞越一般是抗拒和反感的，没想到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配合，甚至有时候会主动问他要不要出去应酬。
　　果然读了大学后就长大了懂事了，俞爸爸觉得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