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得风生水起的故事》
第35节

作者: 白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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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热腾腾的两大碗馄饨送上来后,陆辞与朱说皆默契地保持着‘食不语’的状态,将泡在鲜美汤水里的一个个外皮泛着晶莹的淡淡油光,体态饱满可爱的小馄饨挨个消灭。
  在付账时,陆辞一派理所当然地将二人的账一起结了,对于朱说的抗议,他只懒洋洋道:“让你陪我出门,哪儿还轮得到你付账?”
  因他的语气显得太过理直气壮,导致朱说都失语了片刻。
  二人一边慢吞吞地往那卖香饼的摊子走着,陆辞还一边不时抬头赏着皎洁月色,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朱说:“什么照顾……不是收租子了么?租给乱七八糟的外人还得给牙人两分利,真要说来,你还替我省心省钱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平时你也没少替我照看娘亲,你要真算,那也得一并算进来……别的不说,我就问你,假如换作是你,能做得出在家中有余房的情况下、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可怜巴巴地宿于山洞之中的铁石心肠的事么?”

  他是办不出来,但他连前提里的房子也没有呀!
  不等朱说再作辩驳,那香饼摊子就已到了。
  陆辞微微一笑,从从容容地让开几步,当真只作壁上观,欣赏着范仲淹稍显笨拙地和精明的摊主讨价还价的稀有一幕。
  让他感到几分神奇的是,朱说说话虽慢,但有理有据,思路清晰,到头来竟丝毫未落下风,最后略红着脸,取得了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的让利回来。
  陆辞认真地盯着朱说看了会儿,感叹道:“不知不觉间,我得对朱弟刮目相看了啊。”

  朱说被看得脸上更红,明智地选择了在陆辞准备调侃他前,岔开了话题:“是直接回邸店呢,还是再走走?”
  陆辞顺手夺过朱说手里的小袋子,轻轻地掂了掂,确定不重后,就任由朱说又夺了回去:“再逛逛吧。”
  太早回去,说不定就得听李辛唠唠叨叨,不如逛逛这往后不见得会来第二回的苏州城的好。
  况且陆辞也不打算漫无目标地瞎晃。

  他找人问清楚了方向,就带着朱说一起,慢悠悠地朝县衙走了。
  朱说奇道:“陆兄要听公祖办案么?”
  陆辞点头:“李郎之事是否能成,关键也在公祖,以及朝中派来主持扑买之事的那位身上。”
  其中知县和县尉的作用,又比朝廷下来的那位要大一些。
  后者只是例行公事,与前两者毫无利益冲突,也因如此,或多或少都会问询他们意见后,再斟酌着行事。
  陆辞认为,与其费老大功夫去讨好一位中央下来的官员,倒不如直接设法利用知县和县尉要想往上晋升、从而需要政绩的这点来活动一二。
  巧的是,当二人去到时,县衙里正判决着一桩发生在三日前的案子。
  案件已然审理完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犯人对恐吓民家、夺取财物的罪行,也是供认不讳。
  只是在量刑时,秦知县才有些犯难。
  按照大宋律令,对什么属于官户,是有明确规定的,可对究竟怎样才算是士人,则定义较为模糊。
  眼前这犯人,自称是士人,幼时在别县私塾中习过诗赋,后来才随家人迁居至此。
  对是否真去过私塾这点,因年代太过遥远,已不可考了。然而他所提供的更有力的一项佐证则是——他请来了的两位士人‘好友’。
  这两位的据理力争,一来能给他联名求情,二来能证明他的‘士人’身份,可大幅减轻刑罚。
  真要这么判决,倒也是有所依据了。
  可秦知县好歹也在此地上任两年多了,知道其中有着不少猫腻,并不怎么乐意这么如了对方的意,只是对方准备周全,他一时间找不出别的办法来推翻,才再三迟疑。
  外头听候结果的民众,就更不乐意了——他们可清楚,这个欺男霸女的豪横,背后真正的依仗不是别人,正是城中颇富的孙家。
  他本是个乡下人,大字不识几个,但因妹妹生得貌美,嫁给了孙家长房长孙做妻室,他作为唯一的兄长,就不再缺钱不说,态度也横起来了。
  什么士人?分明是孙家花钱打通关系,找了两个见钱眼开的士人来作这伪证,想换得此人轻判罢了。
  陆辞若有所思。
  他对大宋律法,也略有研究,知道如果真让对方得逞,让知县承认了他的士人身份、加上有别的士人替他说情的话,量刑一轻再轻,甚至可能低至连刑罚都免了,只送往州学去听读半年,就算惩戒了。
  秦知县纠结片刻,没想到好方法,也没法再拖了,只有打算捏着鼻子,照法令宣判时,外头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在一片嗡嗡的嘈杂中,都清晰可闻。

  “他既自称士人,且自幼便习诗赋,公祖不若当场出题,让他当面作一首词,以作验证?”
  秦知县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却在别人察觉之前, 故意沉下脸来, 轻喝道:“堂下不得多作喧哗!”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民众, 立马就有所收敛, 屏息等他宣读判决了。
  秦知县却不忙宣判结果,只以听不出喜怒的平静口吻询道:“方才是何人提出,不若让人犯当场作诗一首, 以测学识的?”
  众人一愣,不知不觉地往两边让开些许,显出后排人堆里的陆辞来。
  陆辞虽有些意外, 仍依言不疾不徐地往前一迈, 微微笑着行了一揖礼:“回公祖,正是在下。”
  秦知县没来料到走出来的会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 暗暗地吃了一惊。

  以至于他顿了一顿后,才接着问对方名姓。
  陆辞莞尔道:“在下陆辞,密州人士,为替母侍外祖之疾来此, 偶然听闻公祖执法如山, 明镜高悬, 特来县衙一观。方才只小做提议,非是妄议, 还请公祖勿怪。”
  陆辞不卑不亢的作答,显然很是合乎秦知县的心意。
  见秦知县流露出几分对这忽然杀出的小郎君的欣赏,刚还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的豪横, 可终于开始慌了。
  他虽仗着妹婿家的风光,四处横行霸道,也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他虽在小时候上了那么十天半个月的私塾,也就是背得几句三字经,会写自己名字,常用的文字也识得一些,要用士人的标准来衡量,那真真当得起是胸无点墨了。
  要这样的他去吟诗作对,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他不敢打断知县说话,以免被扣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只敢在秦知县问完陆辞话了,微微笑着捋了捋自己的须髯的空当,急忙插入:“不过一小儿戏言,公祖怎能听取?”
  秦知县慢慢悠悠地反问道:“依你的言下之意,是不敢了?”
  人犯额头已渗出了几滴冷汗,知晓秦知县是真的认同了这提议了。
  他情急之下,倒还真有几分急智:“但凡创作诗赋,总托不得契机灵感。我现身陷囹圄,满腹忧思,又何来那份闲情逸致?”
  他尤在垂死挣扎,可那两位收了孙家钱财来作这人证的士人,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
  他们皆非蠢人,哪儿瞧不出秦知县已有了主意,甚至偏向也有了不少。
  这人越是着急辩解,阵脚大乱,不就越是证明了他的腹无才学么?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秦知县并未强迫他继续做事,甚至颇为认同此言:“此话倒有几分在理。世间唯有才高八斗如曹子建,方能命悬一线下,七步成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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