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积极,倒让陆辞不好意思懒洋洋地躺着歇息了,只好也帮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整理。
朱说坚决不让陆辞碰这些小活计,陆辞并不听他的,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东西整理好了,然后用伙计们扛进屋来的两大木桶的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李辛也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好好打理了一下,虽瞧着还有些紧张,好歹没了颓丧气,顺眼多了。
距扑买开始还有十日,李辛自觉时间紧迫,当然是半日都不肯浪费的,且他精神紧绷着,也睡不着觉,便决定这会儿就去庄园走走,试着说服一两家人。
等他扭扭捏捏地表达完了想请陆辞陪他一起去的意思后,却意外地得到了拒绝的答复。
陆辞无奈道:“你若遇着棘手之人,我自愿尽力为你解难,可开头这几日,我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与你同去的。”
李辛大感失望,强忍着不对陆辞生出埋怨,询道:“这是何故?”
陆辞直白了当道:“要借钱的是你,将来要做庄园主的,可也是你。要是头一日就让他们落下了你连独当一面的能力都不具备的印象,那还可能会相信你有践诺的本事吗?”
李辛恍然大悟,心服口服地向陆辞深揖一礼,才重整心情,独自去了。
朱说淡淡看着,在人走后,忍不住摇头道:“李郎这般着急,准备不足,怕是难成。”
陆辞却道:“我的意见,这回却与朱弟的相左。”
朱说不由好奇地看向陆辞。
陆辞狡黠一笑:“对过惯了自在日子的他们而言,一个优柔寡断、软弱好欺的主家,恐怕比一个实力雄厚的强势主家还要好。”
李辛掩饰情绪不到位,势必会表现出担忧、紧张和不得的恐惧。
那些年纪比他父亲还大的庄户,当然不可能瞧不出来。
“现今的主客关系,可不比前朝的主家部曲,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租赁关系,非属主从。这也意味着,有个强势的东家,也不会让他们得到庇荫,获取利益,反而代表了一旦发生冲突,怕是会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灰溜溜地收拾包袱离开。”
这么一来,李辛经世少、镇不住场的劣势,反倒能被转为一定优势了。
陆辞未说得太过明白,但以朱说的才智,一下也能理解这番用意了。
对上朱说灼热的目光,陆辞愈发不自在起来,不由偏过头去,轻咳一声:“朱弟如果不想躺下歇会儿的话,不妨趁这秋高日爽,去外头街上走走。来的路上,我就见着好几家书肆了。”
最美的是,还能顺道品尝一番当地的各色美食。
——不陪李辛去的最大原因,当然是他根本不想去了。
由于忙着整理物品,洗漱更衣, 午饭是陆辞直接让客邸准备的。
在通过以互相检验、抽查背书来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后, 陆辞便心情颇好地领着朱说, 去附近各色小食云集的街上寻觅了。
在刚走出邸店大门时, 朱说的目光就被一物吸引了去,不禁走近前去,仔细研究了几眼。
陆辞起初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妥, 只好脾气地跟在朱说身后,凑近了看上几眼。
跟他们沿途见惯的那些坐拥高大醒目的绣旆彩楼的酒店邸馆不同,刘方客舍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且有不少小地方透着别出心裁。
就如块用削得极薄的皮料做成的‘灯箱’。
其内置数根蜡烛, 上头是透的,中部朝外的位置用红墨描了工整的‘刘方客舍’四字。灯烛一点着, 温暖光线就映亮了橘色的背景,凸显出红墨写就的大字来,夜里都十分清晰。
饶是见惯现代各种各样的广告招牌的陆辞,也不由为宋人的这份创意所惊叹, 由衷赞句:“店家好巧的心思。”
朱说用力点头。
二人原本就不着急走, 索性小小地研究了一会儿这个灯箱。
陆辞还好, 虽被惊奇,毕竟是更繁荣先进的后世来的, 一瞬后就从容接受了。
他瞧着朱说双眼被烛火耀得闪闪发亮,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好似又要大笔一挥, 写一首词来借歌颂灯箱来喻个人志向的派头,不由嘴角一抽,及时拍了拍其肩头,莞尔道:“我们少说也要在这儿住上一个多月,朱弟不急看这么一会儿吧?你要想弄清楚其中奥妙,回头让伙计请老板上来,给我们细说,也无不可。”
朱说这才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看那新奇有趣的灯箱,乖乖跟在陆辞身边走了。
陆辞不着痕迹地暗松口气。
尽管朱说纵使写了再多诗词,也不可能轮得到他来背诵了……
可不知为何,光是瞧着对方动不动就写个三五六篇的潇洒劲儿,都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跟着陆辞出门,朱说可比上次与柳七同行时要自在上无数倍,也要期待上无数倍。
他面上不自觉地始终带着笑,一路好奇地东瞧瞧西瞧瞧。
托总有办法用些得趣又轻松的方式敛财的陆辞的福,朱说不再是初识陆辞时的囊中羞涩,也不需像上回逛醴泉寺庙会的精打细算了。
他手头宽裕许多,又因有了底气,不再需要在动用每一枚铜板前都去仔细想想了。
沿途但凡见着或合心意,或是被他认为适合陆辞的小物件,朱说都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来。
陆辞笑眯眯地看着他买买买,非但不阻止他,还在他挑完之后,以指导一般的温柔口吻,教他再添几样。
等逛完一条街了,陆辞拉着朱说在方才物色好的一家馄饨摊子前坐下,要了两碗三鲜馄饨,就开始帮他查看收获了。
“朱弟眼光不错,”陆辞目光毒辣,一下就挑出买的最好的一件来,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尤其这几块刘家水井巷出的小香饼子,别看要价不低,在这苏州城里,还称得上是物美价廉的了。如果到了密州城,由于路途遥远,货不耐积存,不乏趋名家驰誉者等因,导致价格总能硬生生地翻上将近八倍。你还剩多少本金?如果剩的还多,我建议你多买一些。但凡此类商品,若被兴贩,大多别有加饶,你惯来脸皮薄,如果不好意思去说,我可替你出面谈妥。”
不过眨眼功夫,陆辞已经连等回到密州城后,具体怎么通过在各个香水行兜售皂团的小弟们来出货,甚至应支付的薪酬比例都想好了。
陆辞忽然就狠狠夸了他这么一通,以至于朱说都不好意思坦白真相了。
他清楚的是,自己之所以会买这几块价格不菲、一块都顶五本新书的香饼,纯粹是因它瞧着好看,闻起来也气味宜人,总感觉会很适合陆兄这种精致人,才舍得掏钱的……
陆辞没听到朱说的答复,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朱弟认为如何?”
朱说对上陆辞笑吟吟的目光,不知为何就失去了辩解的**,索性将错就错:“陆兄向来考虑最为周道,愿都听陆兄的。只是就不劳陆兄出面了,这点小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陆辞含笑颔首:“等吃完了我陪你一块去,到时我也不插手,就在边上等你。”
朱说拼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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