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禾从容道：“不必理会。”
　　“啊...好...”司芒轻咳两声，局促不安地灌了口茶。
　　二人身侧的空间里荡漾起水波般的细纹，外界景象变得扭曲模糊。暮禾帮她添满茶水，示意她继续。

　　“谢谢。”司芒看着碗中琥珀色的液体，唤道：“暮禾？”她回过神，礼貌道：“白月是你什么人啊？”
　　“好友。”
　　“是她请你来的吗？”
　　暮禾摇头。
　　“她在哪？”
　　“外出游历，踪迹不明。”
　　司芒觉得自己的问题多了些，但她不得不问：“你们是...仙家的人？”
　　暮禾默认。
　　司芒看着暮禾忐忑道：“浮玉...还是招摇？”她听说过的仙门所在只有这两处，极负盛名，并称‘南二仙山’。
　　“招摇仙宗。”
　　司芒心不在焉地点头，紧张地抠了几下桌面，端起茶碗又放下，整理衣领又扯扯袖子，纠结许久，始终不敢抬头看暮禾。她原本打算既然与白月有关，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机会。可是，眼下面对暮禾，她心慌的很。最终，她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刚张开嘴......

　　“可以。”
　　司芒猛地抬眼，吃惊地看着暮禾。虽然那声音很轻，但是她听到了。她慌了神，急忙解释：“不是...不是的，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可以跟着你吗？”
　　她认真地解释着，暮禾也认真在听。二人就这么对视着沉默了。司芒尴尬的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暮禾却被逗笑了，他轻咳一声，含笑颔首，重复道：“可以。”
　　“啊？”过了几秒钟司芒才再次做出反应，下意识地问了句：“真的？”
　　语罢，她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连忙道了声谢，缓缓坐了回去。她刚才一着急，竟然还站起来了，真是...太...失态了。
　　“内伤？”暮禾问道。
　　司芒茫然地看向暮禾，而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抹了一下鼻子，果然又流血了。
　　“或许吧。”司芒困惑道。她还不知道哪里受内伤鼻子会频繁流血。

　　“其他呢？”
　　司芒摸摸脸颊，深一点的伤口有六七处，浅一些的长短不一，她也数不清楚。有一道接近颈部，发了炎，微肿。
　　司芒指指自己的脸：“全身都与这差不多吧。”的确她现在坐着，某些地方还压着疼。
　　“不过没事，这种伤口愈合的很快。”也许是体内毒素的原因，她现在伤口愈合的非常快。说道此处，司芒又想起了道长，有些闷闷不乐。

　　暮禾抿一口茶水，温声道：“符咒？”
　　“你知道那张符？”司芒本不该惊讶的，这些仙师有得是手段神通，但她还是忍不住诧异。为何他总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你说的是。”她点头：“道长为什么给我那样一张符？”
　　“我不是很了解符咒。”暮禾扶额道：“这个月恰好是我监巡北方。或许是为了引来我。他对付不了恶鬼，便换其他人来。总比扩散到镇里的好。”
　　“他知道自己可能对付不了？他还这么做？”司芒苦笑：“看不出来...真是个怪人。”
　　“馒头。”暮禾提醒道。
　　司芒身侧的水墙悄然消散。不知何时，茶棚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大娘拎着两包馒头在茶棚前四处张望。

　　大娘先是瞧见了司芒，正要过来，却又注意到了暮禾。她立即垂下眼，将馒头放在身旁的桌子上，踩着小碎步，跑开了。
　　司芒心中非常诧异。她看看暮禾，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怎么人一下子就都走了呢？
　　“这是我给道长要的...”司芒指指馒头。
　　暮禾扫了一眼，应道：“送去吧。”
　　司芒像是得了命令一般，提起馒头去了镇外的树林。道长没要来的馒头，她要来了。道长没占着便宜，她帮着占了......
　　她将馒头放在道长化为灰烬的地方。那个直言嫌弃她的人不在了，有些恩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还。她在那里跪了很久...身后传来脚步声，但她恍若未闻。
　　“走了。”
　　是暮禾。司芒起身拍净衣袍，追赶上暮禾的脚步。她没有回头，但她还会再回到这里，带着纵鬼之人头颅......
　　溯千秋
　　溯千秋
　　小镇之外的一片艳阳下，层叠的桃花织成粉白的绸缎附于枝头。身着妃色仙裙的少女斜倚于波澜浮动的光影下，落花沾衣，半阖眼帘。
　　谪仙般的少年翩然而来，探手拨开枝条，惊起枝头一双彩蝶。白月睁开眼，芳菲的花海映入她漆黑明亮的双瞳。
　　“有趣。”白月勾起唇角：“原来师哥就是这么清心寡欲的。”
　　“有趣？”苏晟之冷笑一声倚靠在树上：“早就知道暮禾那老家伙放不下，你还偏要试他。”
　　“我也是为了给师父一个交代。”白月随手折下一段枝条。
　　“当年我可是守了她整整两个月，现在人跟暮禾跑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白月展开明媚的笑容，将手中缀满花朵的枝条递给他。
　　苏晟之接过枝条依旧道：“没用。我可是认真的，以后偷酒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别呀！”白月瞪大眼睛，活像一只可怜巴巴小兔子：“你冷静一下，我想办法还不成吗？。”
　　说着她的目光偏向旁侧，狡黠一笑，高声说道：“身后总跟着一个小尾巴，真讨厌。”
　　“唉...”远处花间传下一声幽怨的叹息：“又被发现了。”
　　苏晟之转起指间的枝条，沉声道：“滚下来。”看似随意的话语间饱含压迫之感。
　　那人闻言从树上跃下，站在不远处笑道：“干什么啊，难得让你仰望一回。”
　　苏晟之眉梢一挑：“你一个浮玉大弟子怎么给招摇的人跑腿了？”
　　那人歪头，调皮的马尾拂过肩背：“什么啊？谁给招摇跑腿了，我不是一直在给你们跑腿吗？”
　　苏晟之一记眼刀飞出，目光渐冷：“又是沈毓？”
　　那人连忙道：“诶，别啊！这事绝对与师父无关。师父已经说了，你们与暮宗主的事，他一概不插手。”
　　苏晟之轻抚衣袖，道：“那这么说戚莲的事是你告诉暮禾的。”

　　“呃...”逻辑何在？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月还轮不到暮禾监巡北方，盈罗回来了不是吗？”
　　“盈师叔刚回来，总不能立即就派出去吧。”
　　白月笑道：“我们招摇可没有这么一条规矩。”
　　苏晟之将手中的花枝随手一抛。那花枝甫一落地便立刻开始生根，抽枝，发叶，开花。转眼一棵花树翩翩而成。
　　“想让一只妖迅速具备化形的能力，可以用鲜血滋养。就因为你一句话，我当年的血都白流了。”
　　那人感到十分的惶恐，求助般的看向白月。

　　白月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意思再清楚不过：大兄弟，你在劫难逃看我也没用。
　　再者说，拉他出来就是为了挡箭又怎能替他解围。
　　那人收回目光强颜欢笑道：“也不能说是白费了吧，毕竟那莲妖不是化形成功了吗。”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苏晟之忽然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表情，拉起袖子：“你看看我这伤痕累累的手臂，这都是小月儿逼我的，我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