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韵一旦耗尽,灵脂就没光泽了。”师父解释道:“其实这东西也不能归到油脂的范畴里,它是从山川草木中提炼出来的一种特殊灵韵,性质和妖气差不多,都是肉眼可见的。”
师父说话的时候,我就用手去翻弄那张皮木皮,惹得师父顿时紧张起来:“别乱翻,这东西可贵着呢,咱们已经欠了乔老三不少钱了,要是再把他的樟木片给弄破,他肯定得趁机讹我一把。”
“啊?我还以为不值几个钱呢。”
“这材料可贵着呢,工艺更贵,要想把木头切成这么薄,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我也就是赶着画皮,没时间弄这些,要不然啊,我切出来的木片比这个薄多了。其实画皮最好的材料还不是这种木皮,不过其他的材料怨气太重,咱们这一脉基本不用。”
“还有别的材料?”
“有啊。画皮的材料分三等,樟木片是最低的一等,第二等材料是从千年狗精身上活拔下来的妖皮,一定要活剥,死了就没用了。你猜最好的材料是什么。”
“不想猜。”
师父的眼角顿时一阵抽抽,过了好半天,他才沉下脸来,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人皮。”
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眼又变得鬼森森的,我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一眼,身上立刻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师父,你的眼神怎么变了?”
我师父这才发现自己不对劲,赶紧沉一口气,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我这是小时候见鬼见多了,才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怕吓到人,所以才整天戴着墨镜。”
“可是师父,从昨天开始,你好像就一直没戴呢。”
“前天擦眼镜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眼镜腿给掰折了,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眼镜店,有时间得找人修修。小栋啊。”
“啊?”
“咱们小龙潭的九门绝艺,样样都可以拿来救人,也能拿来害人,是善术,也是邪术。你要记住一句话,术法不分善恶,正邪之看人心,术法是正是邪,全看你用它来做什么。”
“哦。那师父,你平时是拿它们来救人啊,还是拿它们来害人啊?”
“当然是拿它们来救人啊,师父从来没有用咱们自家的术法害过人。”
这时屋门口传来了乔三爷那幽幽的声音:“你胡说。”
看到乔三爷那一脸怨气深重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前天中午他趴在地上的种种光景。
我师父白他一眼:“滚蛋!”
过了一会儿师父才回过神来:“忙完了?”
乔三爷用一块手巾擦着手,抬脚跨过门槛:“忙完了。”
“你不是做冷窖么,怎么也没看见你拉电线呢?”
“制冷设备我肯定能搞到,可你有钱买电么?去年我托人从鬼市买了两张阴符,都贴在你的地窖里了,上面的灵韵估计还能用两个来月,到时候你再注点灵韵上去,制冷应该没问题。”
“忘了问你,看清昨天晚上是谁接应姓周的了吗?”
“是个……虽然你惹得起,但绝对不想惹的人。”
“说得这么玄乎,到底是谁?”
“你问这个有意思么?就你那脾气,还能找到人家宗门,跟人家算账去啊?要说以你的本是吧,灭了他的宗门都没问题,嘿,你要是真愿意灭了他的宗门,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师父蹙了蹙眉,不说话了。
乔三爷可能是觉得自己有点过份,又补充道:“我已经托人将周骗子的事儿上报给那家伙的宗门了,不用你动手,他的宗门也会处理他。那什么,你们这边也算是正式安顿下来了,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儿,今天下午我就走。小栋子的入学手续我也给他办好了,今年的学费也给他交了,明后天你找个时间,带他到学校报道吧。”
师父立即开口:“你现在还不能走,小栋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去上学。”
“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事儿?”
师父面色一沉:“昨天从门上揭走驱邪符的,不是狸猫精。”
乔三爷也蹙起了眉:“那是谁?”
“暂时还很难说。”师父摇了摇头,说道:“托你办件事儿,别推辞。”
“看你说的,你让我办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推辞过啊?”
“那个姓卢的,应该就是荆楚盗门的人,我想托你把他手里的鎏金手炉盗出来,我要在上面做点布置。这件事除了你,别人办不了。”
“嘿嘿,就冲你最后这句话,我也不能推辞啊。那你家小栋子呢,为什么暂时不能上学?”
“我要把匿身和素手传给他,这段时间他必须勤加练习,一天都不能中断。”
“那行吧,我就等到小栋子入学以后再走,和这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这么一说,师父的眼神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以前乔三爷窥伺师父的箱子时,师父也是拿这种眼神看他。
乔三爷也是一脸无奈:“又不是跟你抢徒弟,你看你那个样!”
说着,乔三爷就快速转身,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我觉得,他可能又想起了师父贴在他腋下的那张符。
师父说起要教我匿身和素手的时候,我本来还挺激动的,见过他对付厉鬼和狸猫精的手段以后,也不由得我不激动,可后来我才发现,练功这事儿,真的没有想象中得那么简单。
当天下午,师父不知从哪弄来一把锯子,然后就叫上了乔三爷,对着院子里的那些圆木好一通折腾。
有一根圆木被他们两个截断成了很多长度不一的短桩,每一根木桩都是一头宽一头窄,宽的一头抹了蜡油,窄的一头如倒立的金字塔一样,只不过尖端被打磨得十分圆润。
这些木桩,长的一米有余,短的也就是十来厘米。
起初我还以为,这些木桩应该是宽面着地,窄面朝上,没想到正好反过来,窄面着地宽面朝上,根本就立不稳。
我问师父为什么要让窄的一头着地。
师父说,这种短桩叫“定桩”,没人站在上面的时候它不稳,有人站在上面的时候……更不稳,可他又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在最短的那根桩子上站稳了,也就能正式开始练习匿身术了。
我就不该多嘴问这么一句,师父解释完这些,就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让我在院子里练“落地桩”。
所谓的落地桩,其实就是扎腰马,师父说了,我的身子还比较弱,站不了太久,刚开始就从一个时辰开始练起吧。
活活两个小时啊,真能把人给累死,别说两个小时了,就是两三分钟我也站不了。
师父又说了,站不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关系,硬撑着就行。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基本上每天都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为什么半昏迷?累的!
不骗你,练功的那种累,真能要亲命啊,我师父又是那种不把你练垮了不算完的人,就算用“炼狱”二字来形容我对那段日子的感受,也丝毫不为过。
师父还说了,我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练得太狠,必须得劳逸结合。
劳,那就不用说了。
那怎么才算是逸?
多睡觉、多吃饭、多灌药。
吃饭睡觉我擅长,可说到灌药,那是真苦啊!基本上一天到晚三餐加药,什么奇形怪状的丹药我都吃过,一个比一个难吃,不行不能多说了,一想起那股子药味儿,我现在胃里头都打颤。
师父告诉我,他手里剩下的丹药不多,每一颗都是价比真金,他手里的药,也就够培养我这么一个徒弟,要是再多一个,他非得穷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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