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鬼子到了什么地方？”徐文远有些紧张。
　　“离这不远，有很多人，还有一辆汽车。”
　　“这是无线电侦测车，”徐文远想了想，突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附近会逐街停电。”
　　“嗯？”老邢大为不解，他只是个军人，对于情报上一些伎俩，基本毫无概念可言。
　　“断电会导致正在工作的电台同时失效，这样，他们只要知道电台信号在哪个街区突然消失，就能大致判断出电台的位置。”

　　悄悄拔出手枪，“哗啦”一声推上子丨弹丨，老邢看看徐文远，问道：“瞎子，鬼子要是冲进来，你不介意我先把你打死吧？”
　　“没那么严重，”徐文远拍拍电台的机壳，“你别忘了，我们这座电台，也可以电池供电。小鬼子怎么做，咱管不着，等他在其它街区停电后，呵呵！咱们再突然切断信号。”
　　跟鬼子玩的就是脑袋。中华民国可能是一穷二白，但唯独不缺乏人的智慧。徐文远照样我行我素，一遍又一遍呼叫着唐明玉。只可惜石沉大海，对方连个泡泡也没冒。
　　鬼子走进了孤儿院，几个在庭院里玩耍的孩子，呆呆看着他们，一个个不知所措。一名宪兵向中尉报告，说探测到的电波已经越来越弱。
　　“我有意降低了发射频率，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信号越来越遥远。所以鬼子肯定会断定：电台不在这个区域。”地下室中的徐文远，若无其事安慰着老邢。但此时的老邢，紧张得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被动挨打是他最不习惯的战争方式，但每次碰到瞎子，他都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这种方式。因此他下定决心：还上这次人情后，肯定不会再跟瞎子出去执行任务了。他不想成为瞎子的配角，也不想被规矩捆住手脚。

　　一片漆黑过后，电波仍在滴滴答答。电台监测员摇摇头，向中尉做个无奈的表情。
　　“唰！”车载照明打开，庭院内一片刺眼的强光。中尉小心打量着庭院内的建筑结构，忽然，坐在地上玩泥巴的饺子，落入他的视野。
　　饺子手上捧着半块苹果，由于孩子舍不得一口吃完，嫩嫩的果肉已经泛出了锈色。“支那人怎么配吃苹果？”走上前一脚踢过去，苹果从孩子手中高高飞出了院墙……
　　饺子嚎啕大哭，眼泪瓣嘀嗒嘀嗒，刺耳的嗓音震得中尉心烦意乱。“巴嘎！”抽出战刀一刀劈去，雪亮的刀刃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一个瘦小的身体突然挡在饺子面前，“蹭……”血雾飞溅，馒头耷拉着断裂的脖子，喷出一口粘稠的鲜血……

　　“弟弟……快跑……”血水怦然爆裂，馒头的身体被一激两半……
　　饺子“哇哇”大哭着，被几个孩子拖离现场。
　　“祝贺中尉！您的刀法又进步了！”一名军曹上前说道。中尉微微一笑，有些掩抑不住脸上的得意。
　　“不过这种事情是不能传出去的，”踢踢面前的尸体，中尉舔舔嘴唇，瞥瞥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大日本皇军，不能受到别人的指责。”
　　“明白！”军曹点点头，狞笑着拔出身上的刺刀。“反抗分子听着！大日本皇军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否则……”

　　孩子们不知所措……
　　“叩喽噻（杀）！”
　　一群人高马大的日本兵，向手无寸铁的中国孩子掩杀过去。在阵阵惨叫和哀鸣中，血水飞溅落地，汇成小溪……
　　“嘀哒……”一滴血珠从顶壁的缝隙间坠落，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激起一道水花后，迅速消融……
　　“上面出事了……”老邢的眼珠子红了，“鬼子在杀咱们的孩子！我操你祖宗的小鬼子！”

　　“邢维民！你想干什么？”
　　“跟他干了！”提枪就要往外闯，徐文远赶紧从背后抱住他，“冷静！你给我冷静！”
　　“冷静个屁！你还是个军人吗？死的可是咱们的孩子！”
　　要论力气，徐文远不如老邢，可要论歪门邪道，十个老邢也不如他一个。抓起桌上的砚台，徐瞎子连想都没想，就狠狠拍在老邢后脑上……
　　“不劝了，浪费不起那唾沫。”踢踢倒地不起两眼翻白的邢维民，徐文远苦笑一声，“呵呵！什么是兄弟？关键时刻背后下黑手的，那就叫兄弟。”
　　满地的断臂残肢。饺子还没死，拖着细细的肠子，哭喊着“妈妈”，在血泊中爬来爬去。中尉走上前去，一刀插进他的后背，将他高高挑起。饺子的四肢仍在抽搐，只是哭声越来越弱。

　　沉腰挺身手腕一抖，五岁的孩子在惨叫中被破成两半。
　　围观的日本兵中，稀稀落落响起了掌声……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徐文远无力地倒在门板上，身体一点点滑落在地。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只是一个会用脑的废物。他也很想冲出去跟鬼子拼命，但酝酿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了。他用尚未完成的任务替自己寻找懦弱的借口，可连续重复几遍后，却始终也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你们在做什么？这是谁干的？”梅田指着满地的尸体，对宪兵悲愤地问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阁下，他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支那人，而且正准备向皇军发起进攻……”中尉还未说完，梅田便抡起巴掌扇了过去，“巴嘎！”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转，梅田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一群手无寸铁的孩子，也会向皇军发起进攻？请问，这个理由你能相信吗？”

　　“对不起，你没有权力殴打宪兵！”捂着腮，中尉愤怒地说道，“根据你的行为，我可以让你上军事法庭！”
　　“随便！”抱起躺在血泊中的孩子，梅田冷冷丢下一句话，“我希望军事法庭，能以一个人来审判我！”
　　当夜，梅田在自己日记中写道：
　　……大和民族是个善良勤劳的民族，以与人为善和彬彬有礼而著称于世。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同胞居然会变得如此残忍……我们把自己看做强者，是文明的人，认为支那人是下等人，是下等的民族。可一个文明人究竟对下等人做些了什么？自己去看吧！
　　老邢悠悠转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抽了徐文远一嘴巴。随后，他用枪指着徐文远脑袋，命令他给分散在各处的部下发报。
　　“邢维民，你能不能冷静？”

　　“去你妈的！等我弄死了日本崽子，你看看小鬼子会不会冷静！”
　　“可你这么做是要坏事的！”
　　“枪子我捱！罪过我背！你马上呼叫老丁！把这伙畜牲给我统统干掉！一个不留！”
　　“不是……你可要想好了，那可是一个宪兵中队！”
　　“废话！老子打得就是他宪兵队！”

第56章

　　（12月25日至12月27日有事外出，所以这三天内暂停更新，望广大读者谅解。这段时期，本人琐事众多，心烦意乱，所以写出的内容有些强差人意，在此向读者道歉。待归来后，本人定当调整心态，还大家一个满意的《硝烟》。）
　　十三名队员全部集中待命，当他们再次看到老邢时，邢维民不仅眼珠子红了，就连脸色也是铁青得骇人。
　　邢维民拽过贺秃子手中的捷克式，领着众人一声不吭往外走。“等一下！”徐瞎子在背后喊道。
　　“你想说什么？”老邢也没客气，冰冷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
　　“我劝你考虑一下……”

　　瞎子的话音未落，老邢飞起一脚，将他远远踹到一边：“还考虑个屁！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滚！”
　　“不是……”揉着屁股从地上撑起身子，徐瞎子连连叫苦，“我是想说：你考虑一下，是不是把我也带上？没准儿到了关键，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误会，这绝对是一场误会。知识分子表达本意，往往喜欢委婉和含蓄，但这要分对谁，如果对于一些大兵也来这套，那么自讨苦吃就在所难免了。徐文远记住了这个教训，由此再和老邢等人说话，他的嘴也不知不觉脏了起来。什么“妈妈、奶奶的”，至始至终挂在嘴边，想甩都甩不掉。
　　该怎么收拾鬼子宪兵队，这是邢维民的老本行，所以他连想都没想，很快就做出了军事布署。
　　“第一组伏击鬼子的巡逻宪兵，第二组跟我伺机待命。我相信：一旦巡逻队遭遇伏击，鬼子肯定要增援，这样宪兵队就空了。”

　　“可是……万一宪兵队不派人手，而是由城防直接接管，那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甭说，瞎子看问题还真有一套，马上就点出了关键。
　　“处理正在执行任务的宪兵，城防有这权利吗？”
　　“没有，他们必须要经过宪兵队的许可。”
　　“如果这队宪兵是在执行特殊任务，你想宪兵队有可能让外人随便插手么？”
　　徐文远服气了。要说打仗这方面，他跟老邢还得多学学。
　　“就这么定了！”一脚踢开院子的正门，老邢咬牙推上子丨弹丨，“要是放跑一个鬼子，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兵！”

　　逐街断电还在持续着，但监测车却惊奇地发现，敌台信号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嘛吱咿哪（麻烦了）……”信号兵摘下耳麦，对中尉说道，“看来我们是走错方向了。”
　　“哪你（什么）？”
　　“中尉，我们应该按原路返回。”
　　重重叹口气，中尉揉揉仍在火辣热痛的脸。梅田那一巴掌扇得不轻，中尉拼尽全力，也只能保证三颗松动的牙齿没有脱落。“巴嘎！”没好气地骂了句，一摆手，命令部下调头。
　　夜雾氤氲，一阵微风席卷着枯叶，在街头缓慢旋转着。“唰！”一枚枯叶被火红的曳光掠过，刹那间便化成一团洋洋洒洒的碎片……
　　“嘭！”汽车的挡风玻璃应声裂成一口大洞，血雾喷在玻璃碎片上，司机摇了摇，将汩汩冒血的脑袋歪倒在同伴身上。
　　妖孽一拉枪栓，冒着青烟的弹壳，飞旋弹出。与坚硬的水泥路面接触后，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敌袭！”中尉跳下车，拔出战刀用力一举，“散开！散开！”
　　“噗！”一道血箭从他后脑飚出，将他拖拽着踉跄后退。身子重重砸在车身的瞬间，血水随着喘息和心脏的搏动，将车窗涂得血红……
　　“中尉！”监测兵隔着玻璃喊道。但随着血液越喷越多，玻璃的能见度急剧下降，直至眼前一片恐怖的猩红，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战场上还敢暴露自己是指挥官？你龟儿子当没当过兵？”吐出一口浓痰，妖孽抱着狙击步枪开始转移阵地。
　　“打开探照灯！干扰敌人视线！”军曹撕心裂肺地喊道。
　　一阵尖锐的呼啸音由远而近，几个刚刚举枪的宪兵，在血雾的挤压下撞击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呜咽。
　　“汤姆森！全是汤姆森！”军曹趴倒在地，望着密集的曳光，神色焦急不堪，“近战，我们的步枪不占优势啊……”
　　血水从一旁的树干滴落，溅在军曹的鼻梁上，粘稠中带着一丝温热。
　　“嘭！”探照灯闪着电火花，在弹雨中爆碎了，锐利的玻璃呼啸着从日本兵身上纷纷擦过，激起一阵痛苦地尖嚎。

　　“敌人在哪？敌人在哪？备用探照灯！探照灯！”军曹冲汽车连声喊道。
　　“我在这……”一只冰冷的手，攥在他南部手枪的枪管上。老谢趴在军曹耳边，用日语低声说道，“你的脖子很漂亮。”
　　“噌！”一道寒光从颈部闪过，军曹痛苦地捂住刀口跪砸在地面。血水从指缝间一股股激出，将地面的枯叶溅得斑斑驳驳……
　　“喉……喉……”大口揣着粗气，军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剧烈地眩晕。曳光在眼前飞舞着，同伴蜷缩在地无助地喊着“妈妈”。“噗！”一团红白之物喷在军曹脸上，同伴翻着白眼歪倒在地……手指仍在勾动，可眼前却越来越黑……
　　“手榴弹！用手榴弹炸！让全城的小鬼子，都给老子听得清清楚楚！”将弹夹“喀嚓”一声压入榫槽，老邢含着眼泪，咬牙切齿喊道，“告诉小鬼子！中国军人打回来啦！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在近战和混战中，手榴弹如何消灭敌人并且不杀伤自己，这是门学问，上过战场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老兵，基本上心里都有数。几颗手榴弹同时向尚未散开的鬼子飞去，一阵凌空飞爆后，能站起来的鬼子，也只不过还剩下了一条腿。
　　宪兵在平时很威武，鼻尖总是顶在眼珠子上面，无论作战部队还是地方部队，个个都惧他三分。可他们也有弱点，那就是脱离战场过久，导致对突发事件的应变力急剧下降。不可否认，这些宪兵都是老兵，也曾经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但安逸的生活，耗光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使得他们在潜意识中，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如何保命。
　　“杀！”老邢冷冷说道，“一个活口都不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