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某笑着点点头说：“一块儿坐坐，无妨。”
　　在他走后一段时间里，闵敏兴奋得在室内走来走去不得安神。乔某到武汉站的一个多月里，最有名的不是他的帅，也非他的传说，而是他的不易接近和眼底里的那抹忧郁。想他想得近乎痴迷的闵敏曾设想过无数接近他的方案，因顾及到女人的矜持，全数被推翻，没想到今天却误打误撞了——好兆头。
　　室外，此起彼伏响着零零星星的爆竹声。
　　室内，乔某兀自一人心无旁骛地端坐于沙发在打坐。在古德寺里呆了四年，这个习惯他保留了下来。并非参禅，而是他借用这样的方式用以摒除杂念舒缓身心，也的确从获益匪浅，至少助安眠。
　　门铃骤响。他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挂钟，已经十点钟了。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前刚一打开门，一阵饮泣声扑面而来，竟是范轩杰的夫人唐蕙兰。她泪眼婆娑地直望死过两回的乔某，伸出手无力地捶了下他的肩膀呜咽出声道：“乔少啊乔少，这么多年了，一想起你我会哭一回，我为你哭过多少回了你知道吗？”哭着哭着趴在了乔某的肩头。
　　乔某的眼泪也被她带出来了，亦哽咽着说：“嫂子，对不起，让你担心受累了。”

　　范轩杰走前来扒拉着堂客的手说：“好了好了，要你不来你偏要来，一来惹人伤心。”
　　稍后并排立着的郝静在霍光耳畔悄声道：“嗨，他还会哭耶。”霍光刚瞪她一眼，她回瞪一眼，他立马蔫了。
　　范轩杰的女人拉着乔某的手坐在了沙发，霍光把左右手里拎着的一大堆盒呀罐的什么的往茶几一扔对乔某说：“这会儿我才知道嫂夫人对你有多偏心了。一回来吵着非要来看你，瞧一路拎得我累的。”
　　郝静搡了他一把打趣道，要不你也去死两回？
　　唐蕙兰“呸呸”往地吐了两口唾沫嗔怪道：“姑娘，年跟前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看你晓得欺负他，一路动不动训龟儿子似的，要改。”
　　唬得郝静伸了伸舌头。霍光逮着机会说她一句，你要记得的哦。这位脑袋一甩，做梦。
　　唐蕙兰也顾不她了，急着问乔某，这些年他到底躲哪儿了，过得好不好。
　　乔某朝范轩杰歪了歪嘴，范轩杰摇摇头说：“我忙得腚朝天哪顾得这个，晓得你活着已经便宜她了。你要不方便说，憋着。”
　　这话听进郝静的耳朵里了，她反应神速地说：“瞧我外人是吧？那我走，乐得你们自己人好好聚聚。”

　　好一个激将法！另外三人往乔某的脸望去，因为这是他个人的隐私，说不说在他，留不留人也在他。
　　心情大好的乔某索性也激激她，说那你走一个试试。
　　郝静什么人哪，抬脚说走走，却在打开门那刻，见竟没个人来转弯留她，气馁地转过身换一副哀求的语气。
　　“我投降。乔少，说嘛！”
　　第057章
　　好义本色
　　从人力车下来的乔某一边给车夫付车一边心里着怪，今儿武汉站的大门怎么关了？大门旁有位年轻女人手里牵着一个约三四岁的小男孩立在那儿，面现焦虑之色四处张望着。他从大门边的小侧门走了进去，门房老张在屋里端着杯茶正喝着，他走了过去问，张叔，今儿怎么把大门给关了，车子出进多不方便。
　　老张连忙放下茶杯跑了出来说，您没瞧见门前有个女人领着个孩子吗？那是彭组长的女人，找他要钱来了，小孩发着烧呢。

　　乔某眉头一皱。站里人的家属找门要钱，这算怎么回事儿。
　　老张左右张望了一眼，唯恐被旁人听见了在他耳边悄声说，这彭组长好赌，一个月的薪水哪禁得起他这么折腾。他的女人每个月总有几天门来堵他。唉，造孽呀。
　　乔某别的没听清，一个赌字，一个孩子正发烧听进去了，转身来到门外走到小男孩身前，朝孩子妈点了个头后伸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果然烫手。他忙一把抱起孩子，跟孩子妈说了声跟我来，伸手去招呼人力车。两辆人力车跑了过来，乔某让车夫去近的医院，催了声快。孩子妈是蒙的，让车夫紧紧跟着，千万别跟丢了。
　　医院不远，很快便到了。乔某把孩子塞进他妈的怀里，挂号，找医生，付费，给孩子打针，忙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算妥了，小男孩也安静地趴在妈妈的肩头睡了。
　　乔某把母子俩送到街面，一边伸手要车，一边从皮夹里拿了两百法币递给女人。
　　“忙着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乔某，跟老彭是同事。这点钱你先拿着，照顾好孩子。老彭的毛病看来必须得治治了。车子来了，有事打电话。”
　　女人只知一个劲地点头，从头到尾含着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车时总算说出“谢谢”俩字。
　　回到站里，应该是老张嘴快把事说出去了，他第一个遇的赵康有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说，这世道好人难做啊。
　　乔某还没会过意来，闵敏从屋里跑了过来，把他往边一拉埋怨道，全世界你一个好人呐，这姓彭的全站下下找谁没伸过手？死性不改，人家躲都躲不及，你倒好跑去充好人。
　　吴小非打边走过，唱戏般飙了句台词，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时的乔某才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但是，他对闵敏说：“看孩子烧成那样，不能不管吧。彭克己人呢？”
　　闵敏撇了下嘴说：“估计是输得连裤子都当了，躲哪儿去了呗，反正他的事你以后少管，纯一个白眼狼的家伙。”
　　往办公室走着时，乔某眼里不断闪过小男孩烧得通红的脸和孩子妈手足无措满含泪水的那张脸，他敲开梅方舟办公室的门，这是他的第一次。
　　“乔老弟，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坐。老边，还不起身沏杯茶过来？”见到乔某的梅方舟似乎很觉意外，但仍热情地从沙发边迎了过来。
　　乔某对边江压了下手说：“边组长，不用了，我来问个事。梅副站长，彭组长好赌这件事您知道吧？”
　　梅方舟双手一摊道：“全站下几十口子谁不知道。但下班时间是人家的，想管也管不着啊。”

　　想想也是，乔某便说：“我是看着娘俩太可怜了。梅副站长，我想对此拿出个办法，不知您怎么看。老彭每月的薪水让财会扣下一部分寄给他妻子，剩下的他点火烧了都是他的事。您看如何？”
　　或许大感惊讶吧，梅方舟和边江对了个眼色后连声赞同道：“这是个好办法，我举双手赞成。对这样赌得连家都不顾的家伙是得治治了。从这月起，财会那儿我去打招呼，得罪人的事我来干。”
　　乔某出去后，梅方舟的脸马阴了下来。
　　“苗头不大对呀，这小子是在替老范笼络人心哪！”
　　边江立马附和道：“我也瞧出来了。郝静和闵敏那两个娘们，脚已经跨到他那边去了，其他人也持观望态度。”
　　梅方舟斟酌着说：“这样下去不是个路数，得设法灭灭，这以后谁还听咱们的。”
　　边江频频点着头说：“是得煞煞这股邪劲了。我这有个法子，不过有点儿阴，从老彭身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