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果儿 一部属于80后的史诗》
第32节

作者: 红旗下的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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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木拍着手说:“这不就是了嘛。”
  张红旗只好说:“是啊,是啊。”
  虽然陈木的言语之间有所冒犯,但张红旗并没往心里去。一来,她觉得这说明陈木是个真诚的人,二来,她大学里也没有其他朋友。
  和自己宿舍里的另三个女生相比,张红旗还是更爱和陈木在一起。倒不是说另三个女生人不好,只不过她们都很乏味。有两个女生的床头迅速堆满了英语书,她们聊天的内容也是:“你是你们学校第几名考进来的?”
  “第一名。”
  “你将来打算做什么?”
  “出国。”
  张红旗感觉这两个人和自己太像了,看着她们,就像看到了自己。但觉得她们乏味,是不是说明自己也是一个乏味的人?张红旗又悲伤了。
日期:2009-12-15 19:51:38

  另一个女生倒是张红旗的反面,但是更没共同语言。那个女生是南方人,一会儿说自己家里是官员,一会儿又说自己家里是做生意的。到后来才知道,在她们那儿,这两种身份基本上是一回事。她家里搞到了个保送名额,她就成了B大的学生。她的化妆品非常多,多到了自己的洗漱架已经放不下,需要借用张红旗的空间。而她一天到晚钻研的,肯定是时尚杂志了。此外,她还是整个楼道里唯一拥有手机的人,每天要往家里打长途电话,说粤语。还有香港的越洋电话打过来,据说是她的男朋友,也说粤语。

  除了上课以外,张红旗的大多数时间都和陈木泡在一起。说泡,实在冤枉这些昌平校园的学生了,她们能做的事情只是在教室里上自习和看闲书。出于对中文系的热爱,陈木拒绝学习中文系的所有课程,把全部时间用于研究纳兰性德。在她的感召下,张红旗也开始读一点文学方面的书。但是她坦白,自己在这方面不如陈木,她只想看通俗的读物,比如当代中年女作家的小说、金庸和张爱玲。对于张红旗的兴趣,陈木固然是哂笑的,但她随即又原谅了她。一般人还是要从浅入深嘛,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深的“国学底子”的;而且如果连破烂系的学生张红旗都看纳兰性德了,她陈木的过人之处又在哪呢?

  刚上大学的几天,时间是漫长的。教室、自习室、宿舍,这个三角形比中学还要贫乏。过去起码还有争分夺秒的高考压力,而现在,一切刚开始,一切还都很远。所以张红旗有时觉得心里很空,有时又觉得心里很满。就像一杯水,盛满了又倒出来,倒出来又盛满了。另外,和陈木在一起,她觉得迟早会发生点什么事儿。这个念头到后来竟然成了一个隐隐的盼头。而才盼了几天,事儿就发生了。

  那天下了课,张红旗去找陈木。一推宿舍门,陈木却说:“咱们去喝酒吧!”
  张红旗说:“咦?”
  陈木说:“咦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姨。”
  张红旗说:“没什么,以前没人邀请我干这个。”

  但她仍然和陈木走了出去,到食堂旁边新开的私营小饭馆吃饭。这里是学生们唯一打牙祭的地方,虽然菜炒得很不好,还贵,但一天到晚满满当当的。两个女生在一群高声喧哗、称兄道弟的男生之间挤过去,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陈木要了两瓶啤酒。
  这毕竟是张红旗第一次出来喝酒,纯粹是喝这个动作,她都做得很谨慎、很郑重。陈木则痛痛快快地喝了两杯。一旁的男生看到陈木抽着烟、开怀畅饮的样子,自然很好奇,纷纷侧过身来看她。而陈木却陡然恼了,她脆生生地骂:“看你妈什么看?”
  被骂的男生反而为这位女侠叫起好来。刚上大学就聚众来喝酒的家伙,多半是豪气的。陈木不再理他们,迅速干掉了自己的一瓶,又拍着桌子叫酒。
日期:2009-12-15 19:53:35

  张红旗犹豫了,她说:“喝得够多了吧?”
  陈木显然受到了酒精的催化,她挥了挥手说:“这点算什么。”
  张红旗只好看着她喝下去。不过她很快发现,陈木虽然喝得无所畏惧,其实酒量还真不行。又上来的两瓶喝了不到一半,她就疯疯癫癫了。她先是长吁短叹,又大声抱怨,但口齿不清,也不知在说什么。尔后,她竟然把身体向后仰过去,用后脑勺撞墙,咚咚咚,声音非常大。
  张红旗吓坏了,她还没处理过撒酒疯的人。她想夺过陈木的酒杯,却又不敢下手;她想过去扶住陈木,却又站不起来。而陈木撞了会儿墙,就不满足于原地折腾了,她腾地跳起来喊道:“出去!这地方真他妈没劲!”
  张红旗赶紧强站起来,搀住她。这时候陈木已经溃不成军了,她瘫软在张红旗身上,像一具尸体。张红旗费力地把她往外拖,幸亏邻桌的男生帮她扶着陈木的另一条胳膊,才到了外面。可刚出去,陈木就一甩手,给了那男生一下子:“男的别碰我!真他妈恶心!”
  那男生尴尬了一下,但还是谅解地抹抹脸,走了。张红旗独自拖着陈木,在黑咕隆咚的林荫道上走。后来,与其说是她拖着陈木,不如说是陈木拖着她了。陈木东摇西晃,一会儿钻进一条岔路,一会儿拐到一个死角,尽往没人的地方扎。张红旗心想: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东倒西歪的时候,张红旗倒听清了陈木嘴里在念叨什么。原来都是纳兰性德的词。这恐怕就是中文系所谓的“诗酒”风气吧!看看醉了的人,倒是挺真诚的,没醉的人却多少有些可笑。
  没过多久,陈木终于一个踉跄,趴在地上。她“哇”地一声,把啤酒、胃液以及纳兰性德一股脑吐了出来。张红旗拍着她的背,没话找话地说:“吐吐就好了。”
  没想到,陈木猛地回过头,嘴边还挂着拔丝,眼睛却炯炯发光,她盯着张红旗说:“你可真有母性啊!”
  张红旗说:“你不是我姨,我也不是你妈。”

  可陈木没理会这个玩笑,她陡然扭过身来,抱住了张红旗。在风吹树摇、月光如洗的林荫道边,陈木对着张红旗的耳朵说:“其实我是同(性)恋。”
  张红旗好像没了解这个词的中文意思:“你在说莱斯宾吗?”
  陈木的动作温柔了许多,几乎是悄悄地蹭着张红旗的耳朵了:“我是同(性)恋。”
  张红旗吓坏了。她连喝酒都没经历过,哪里经历过同(性)恋?同(性)恋,恋的是谁?眼下看,不就是自己吗?她扶在陈木背上的手顿时僵住了,人也被定格了。
  而陈木还在尽情地对她耳鬓厮磨,又开始背诵纳兰性德了。难道纳兰性德的作品都是讴歌同(性)恋的么?而陈木这么做,仿佛还在催促张红旗思考,思考她自己是不是也有同(性)恋的潜质。
  张红旗突然恐惧起来,一下子推开了陈木。她想跑,可扔不下躺在地上的那个身体。陈木很苗条,肩膀尤其消瘦,像剪子剪出来的。这个模样很女性化,怎么会是同(性)恋?但反过来一想,这副模样不才正像莱斯宾吗?而其实,女同(性)恋什么样,张红旗又怎么知道?
  到后来,张红旗还是没跑。陈木烂醉如泥的样子和同(性)恋身份,让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年蹲在派出所里的陈星。是不是在她的印象里,醉鬼和同(性)恋就应该被抓到派出所里?当初她没有把陈星扔在派出所,现在没理由也把陈木扔在路旁。
  那天晚上,张红旗先是硬扛着陈木走了一段,后来碰上几个中文系的女生,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把陈木搬回了宿舍。这时候陈木又大呼小叫起来,她们只得强行把她按在床上,像按住一个戒毒的人。按了一会儿,也就没声息了。
  那天晚上以后,张红旗就不怎么和陈木在一起了。自然,那是理智思考的结果:自己不是同(性)恋,没法接受对方的爱,因此需要尽量避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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