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你不用搭理他!像他这种人都是可怜虫!不值得我们同情!”
罗树林阴狠而又恶毒地瞪着赵建国,大声嚷嚷。车夫并不买他的账,继续跟赵建国套近乎,“喂,大兄弟!你也要去蚂拐镇吗?”
赵建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车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就这样走去?”
“那你让我坐车么?”赵建国连忙顺水推舟。
“嗨,校长!不如咱们带他一起走吧?反正我不收他的钱,多个帮手也方便逃命。”
车夫看了看罗树林,想征求对方的意见。
罗树林愤然道:“不行!我已经雇用你了!你不能再私自招揽客人!”
“可是他这样走下去会死人的!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家亲戚吗?你认识他吗?”
罗树林执意不肯答应,连珠炮似地反问,车夫摇摇头。
“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快走啊!”
东家发出最后的通牒,车夫无可奈何地跳上马车,凌空抽了一记响鞭,马儿四蹄往前一蹬,拉车跑了。
赵建国眼巴巴地望着渐渐跑远的马车,独自摇头苦笑,“这老头,总跟我唱反调!真让人捉急!”
他伸手拉过那个近乎支离破碎的箱子,一边仔细地整理,一边包扎被割伤的右手,然后目送罗树林的马车消失在滚滚红尘中。从始至终,他都不喜欢那个性格古怪的糟老头,甚至开始有点讨厌人家。尽管他为了保护对方,已经做好为之牺牲一切的思想准备。
黄沙漫卷西风烈,号角悲鸣热血扬。赵建国拎起破破烂烂的行囊,行走在瞬息万变的莽莽荒原中。骄阳似火,太阳炙烤大地,周遭热气腾腾,热浪袭人。他头顶着烈日,步履蹒跚,偶尔才有一丝风。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地抬头仰望天上的太阳。此时的太阳好比一个烧红的白炽灯泡,透亮而又刺眼。
蚂拐隘一带因为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不适合人类居住而自然而然地成为盗匪或者其他武装势力的庇护所。国共合作期间,此地一度变为无人区,蛮荒贫瘠,原始野蛮,简单粗暴,死亡禁地。在这片地区,拥有枪杆子和武力,就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一律向他看齐。
赵建国迈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翻过一座座沙丘,越过一道道黄泥岗。他口干舌燥,四肢酸痛,浑身燥热异常。刘占元丢给他的牛皮水袋此时弥足珍贵。他拧开盖子,抿一口水,含在嘴里,润润干裂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往下咽。尽管非常口渴,他也不敢一口气喝完袋子里的水。即使这救命水,也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
口渴得实在不行了,他才喝上那么一小口,维持生命。即便他深知这袋水,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在这片空虚无聊的荒漠中长时间行走,整个人的精神就会进入一种虚无缥缈的状态而变得恍恍惚惚,有时甚至出现幻觉。因此,一般徒步茫茫沙漠的旅人,即使他身上携带充足的食物和饮用水,也很难坚持走到最后。
赵建国精神恍惚地睁开那双被黄沙盖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继续挣扎着往前走。放眼望去,前方暮色苍茫,狂风席卷黄沙,遮天蔽日。他站立凛冽的风中,仿佛一只在泥地里蠕动爬行的鳅鱼。
他屁股上拖行的那根布条尾巴,被无情的西风撕扯下来,扔进茫茫的沙尘中,随风起舞。狂风卷起的沙尘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瞬间吞噬赵建国那条被扯掉的尾巴。
他转身冲着那根消失的布条大喊:“随风去吧!浪迹天涯!”
忽然,他感到脚下的步伐轻盈,身体不知不觉地向后滑行几米。他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发现不是幻觉,而是西风拖着人走。于是,他干脆迎着风,倒着走。在狂风的作用之下,他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
牛皮水袋里的生命之水,越喝越少,喝到只剩最后一滴水时,他直接扔掉了袋子。袋子划过一条悠长的弧线,随风飘飞,然后隐没风沙里。他望着被风刮走的水袋,歇斯底里地呐喊:“随风去吧!非常感谢你一路陪伴!”
突然,他两脚踏空,大吃一惊,只恨回天乏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侧倾,不慎摔到身后长长的沟壑中。他的身子不停地向下翻滚,直到被黄沙掩盖。
黄昏时分,晚霞满天。狂风席卷的沙尘掠过蚂拐镇的上空,然后乘风归去。沙尘暴所到之处,枯树,房屋,街道,庙堂等地,灰蒙蒙一片。这又是一个沙尘肆虐的季节,蚂拐镇上的居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恶劣的自然环境。每当风沙过后,蚂拐镇总是出奇的沉静。
蚂拐镇街口,一辆灰黄相间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拉着他的乘客罗树林抵达目的地。远远看去,灰头土脸的罗树林仿佛一尊泥塑雕像,一动不动地坐立车上,他身上沾满一层厚厚的尘土。马车停稳之后,罗树林跳了下来,眯着一双老花眼望着渐渐远去的风暴,嘴里嘀嘀咕咕,似乎再诅咒这个该死的天气。
车夫连忙递给他一条烂毛巾,他抓在手里,开始从头到脚使劲地拍打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大体收拾干净后,他把毛巾丢给车夫,开始数落对方:“刚才来的路上,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你,不用着急,不用赶!欲速则不达,现在倒好。风停了,咱们却搞得一身灰!”
“先生,这不能怪我!你不是说过快马加鞭,全速前进,躲避西北马贼吗?”车夫葛老头立即叫屈。
罗树林继续唠叨:“话虽如此,可是好歹也等风停了再走也不迟!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吗?”
车夫不再搭理罗树林的无理取闹,他一边喃喃自语地咒骂恶劣的天气,一边从车上卸下罗树林的行李。上面也铺满一层厚厚的灰尘,车夫不得不重新捡起那条烂毛巾,细细地擦拭干净。罗树林依然站在一旁添油加醋,雪上加霜,唠叨个没完没了。
车夫十分厌恶地望着面前这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糟老头,急忙抱怨道:“先生,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你一直嚷嚷,吵得我心烦意乱。过来搭把手!”
罗树林这才消停,他靠近马车,一边捡起轻点的行李搬下马车,一边监视车夫挪动他的东西,嘴里千叮咛,万嘱咐。
“你慢点,慢点!轻拿轻放,里面可都是贵重物品。”
“这件必须横着放,那件竖着拿!”
“不要叠在一起,不要叠在一起,小心压坏喽!”
“哎呀,那可是名贵字画啊!你别拉,拉断就麻烦了”
其实大件的东西也不多,最大的那件一个人使点劲也抱得动。除了行李物品,剩下的东西基本上就是一些乱七糟的玩意儿,一捆捆地拴在一起。
一路的奔波,车夫本来就已经很疲惫,到点还要帮人家卸货,更让人觉得累。他气喘吁吁地搬完车上所有的货物,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伸手到东家的面前。
“先生,东西已经搬完了,你赶紧给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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