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只有他自己,没有静静。不过,柜台倒是多了一份卷起的报纸。
这好像是那个年人遗落的。
余耀顺手拿了起来,展开。
这是什么报纸?连个头版大彩图都没有。
嗯?不对啊,黑白的?这油墨?
民生联报。
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农历九月初四。
余耀草草看了几条头版的新闻,全是当年的时事。再翻,还是。
不经意间,一条新闻标题蓦地映入眼帘。
一代宗师昨日离去世,国宝级物不知所踪。
旁边,还配了一张照片。
看了照片,余耀的手像被火烧了一样,腾地将报纸扔了出去!
这张照片,虽然是一小半身黑白照,自是不了现如今的高清图片,但是余耀也能认出,赫然是刚才进店那个年人!
这特么的是真的撞鬼了啊!
我说这年头儿怎么还有这种打扮!
还有,那张报纸发行日期是农历九月初四,报纸说的“昨日”,是九月初三!
今天,也是九月初三!
忌日。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这本来应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日子啊,怎么自己出了这种事儿?!
鬼爷,我和您应该没什么关系啊?怎么找我了?
余耀站在柜台边,瞅着被他扔在地的报纸,抖抖索索又点了一支烟。
他现在是又惊又怕。
还带了那么一点儿好。
一代宗师?
这个人到底是谁?刚才还没顾看······
抽完了一支烟,余耀一咬牙一跺脚,硬逼着自己前拿起了那份报纸,重新放到了柜台。
既然都找门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民间一代传,古董物鉴定大师许太炎······”
啊?原来,他是许太炎?
余耀一时间又有些游离了。
作为一个理论水平和历史知识远远高于眼力的古玩小贩,余耀是知道这个许太炎的。
民国年间,有“物三言,半壁江山”一说,说的是在物古董这个圈子里的影响力。
所谓“三言”,是三个姓氏都带言字旁的人。
许太炎,谢流斋,谭如肃。
不过,这三个人,不是一路人。
许太炎最具传色彩,在物古董鉴定方面是个天才。他曾在琉璃厂开店,在当时的行里颇受追捧,有“许一眼”的雅号,不管真假,一眼定性。但他的背景十分神秘,据说人脉颇广,却从不为官方做事。
谢流斋,却是个专门“出口”物的古董商,他在沪海开了一家古董公司,同时在西洋也有公司,如今不少堂而皇之摆在外国展厅里的好东西,是他搞出去的。
谭如肃,则是当时最大的古董造假集团的掌舵人,以古画为主,青铜器、瓷器也有涉猎,其不乏以假乱真的超级高仿。不客气地讲,现在说不定哪位收藏家甚至哪个博物馆里,还有谭氏集团做出来的东西。
“我姓许。”
这声音再度在余耀脑海里响起。
余耀的心里,却好似稍稍踏实了一些。
因为,如果真是许太炎,此“鬼”非同一般,一代宗师啊!应该不会难为自己这么个小人物吧?
余耀一边想着,一边将这篇只有不到四百字的新闻看完了。
敢情民国时候的新闻也玩儿标题党,写许太炎去世,死因却不知道,这算离了?余耀还想看看国宝级物是什么,结果只是猜测许太炎应该藏有国宝级物。不过,倒是怀疑了一下倭国人。当时倭国人已经入侵华夏,同时大肆搜刮古董物。
有用的不多,但其一点还是引起了余耀的注意。
那是许太炎当年在琉璃厂有一家店铺,也叫“格古斋”!
这似乎能解释他“显灵”到此的原因?
难道,是他老人家在“下面”缺钱了?
余耀再度回忆了一下整个过程,他似乎并无恶意;自己呢,又帮他烧了纸钱,整整五刀啊,这要搁在“下面”,够买个花园别墅了吧?
既然这样,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了?
钱眼儿里的金光,要不是幻觉的话,会不会是一种表示收到钱的“反馈”?
胡思乱想一通,余耀又摸出那枚鬼脸花钱。
这东西,可不敢卖了!
从店里找了根红色挂绳,余耀小心翼翼将这枚鬼脸花钱穿系了起来,而后,打开了柜台里侧一角的小保险箱。
小保险箱里,也没啥东西,除了几千块现金,还有一个不大的锦盒。
余耀将穿了红绳的鬼脸花钱小心翼翼放进去,拱手拜了拜,“许大师,小店的名字是个巧合,无意冒犯您。我这纸钱也烧了,够您在下面花了。您看,是不是不用来了?主要是怕您累着······”
说完之后,余耀拍了拍心口,感觉舒缓了一些。
瞅了瞅保险箱里的那个锦盒,余耀不由自主又拿了出来。
这个锦盒里,是他前两天捡漏的一件白玉扳指,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靠它了!
打开锦盒之后,余耀又禁不住拿起了扳指。
包浆莹润,手感一流,开门的熟坑。扳指的外立面,下刻有回纹,间则是阴刻了一首唐诗: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根据余耀之前的判断,这是一件乾隆朝苏工老玉件,虽然不了内务府造办处的官作,但也算精品了。
可此时的余耀,眉头却忽而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扳指,原来不是捡漏了,是特么打眼了啊!
扳指本身,是乾隆朝的老扳指不假,但这回纹和诗,却是后刻去的!也是说,原先是一件素扳指!
这在行里,叫老玉新工,辨识难度往往极大。
同样是乾隆朝的老扳指,素扳指和诗扳指,价儿那差大了!
素扳指,一般五万之内拿下了,因为没什么工艺嘛。但若是雕工精湛的诗扳指,一个字儿一万往加价,最后整体再加点儿,卖到三十万也不是很难。
这件扳指,余耀是十万收的,要是能三十万卖出去,的确也算是个漏儿了。
古玩行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今年拢共也赚不了仨瓜俩枣的,这已经入秋了,等着出手这扳指。结果,还没出手,钱折了一半!
余耀有点儿肝儿疼。
又点了一支,狠吸几口,鼻孔冒烟。
等等。
好像差个事儿。
真是差个事儿!
我什么时候有这等眼力了?
当时看这件这件扳指,又是手电,又是放大镜,也没看出来是老玉新工啊!
回来之后,还翻了很多资料,对细节和特征,也没瞅出有啥问题。
这?
余耀放下扳指,又从货架拿起一件笔筒。
放下笔筒,他又拿起一方砚台。
直到清晨五点,他才抱着一个罐子昏昏睡去。
他又做梦了,仿佛看到了一条热闹的古玩街,鳞次栉的店铺和摊子,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有长袍马褂,有西装革履;有华夏的,有西洋的东洋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余耀,好像听到了店外的砸门声,“鱼头,快点儿开门,都几点了,还不起来!”
余耀爬了起来。
哗啦一声,怀里的那个罐子此掉在了地,摔成了几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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