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们搭了一辆开往宁河乡的中巴，在陡峭的山峰间弯来拐去，沿着一条坑坑洼洼的乡镇公路驶向大山深处。
　　一路上满眼的苍翠欲滴，却很少看到耕种的田地，所谓的村落，都是彼此相隔老远的简陋农舍。

　　在宁河乡派出所吃了一碗面条，因为是上级机关来查案，由所长亲自协助。
　　所长才调来三年，乔小玲他只是听说过，没见过本人。
　　翻开早已注销的乔家户口底册，上面从来都没有裘金花的名字，在乔小玲出生后申报户籍的村委会证明上，倒是有裘金花的名字，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
　　几个查案的大失所望，却也无话可说，因为这并不违规，乡下孕妇在家里生孩子，只能由村里出证明，也没有夫妻必须把户籍迁到一起的规定！

　　李老头提议到乡政府去查婚姻登记，所长笑了，说山里人只要你办喜宴就认你是两口子，即便扯了证不办喜宴，哪个都不会认为你结了婚。
　　后来还是到乡政府去翻了存档的婚姻登记，那个年代，果然没开出几本结婚证。
　　到熊家村去实地走访，是由所长亲自开着警车去的，真个叫山高路险呀，熊家村在更高的大山上，离乡政府近十公里远。
　　好在这里有手机信号，临出发前，所长给村主任打了个电话，要他斟酌一下，找几个熟悉乔家的老人，赶到村里便民服务厅等着就行。
　　李老头提醒儿子，问一下哪里有纸火铺，要买一些香烛纸马，好好祭祀一下乔家的长辈。
　　所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把警车开到总共只有二、三十间平房的场街上停下，趁空又给村主任打电话，用命令地口吻，要他把在家的老人全都叫来，还说是省公丨安丨厅来了人，如果敢拉稀摆带，谁都走不脱哈！

　　日期：2018-06-07 06:55:09
　　所谓便民服务厅，就是村委会办公的地方，警车到达时，该来的知情人都到了，由于事隔三十多年，健在的老人只有五位。
　　李老头看见几个老头都叼着长烟杆在抽叶子烟，就到旁边的小卖部去买烟，这里最好的香烟两块钱一包，他给每个人买了一包。
　　查案不是开座谈会，只能一个一个单独请到办公室去询问，一番折腾下来，了解到乔英雄的绰号叫乔憨憨，乔小玲并不是乔憨憨的女儿，因为裘金花被他哥哥带到乔家时，已经是个大肚子了。
　　尽管心里大吃一惊，不露声色是丨警丨察的涵养，静听知情人说话，是丨警丨察的本分。

　　问起那所谓的哥哥，谁都说那人不一定是亲哥哥，兴许是她的情人，至于是哪里来的不清楚，只晓得是大昌本地口音。
　　李老头一直在小卖部陪着等候询问或已经询问过的几个老头，交谈中得知了这个情况，颇感兴趣问起那哥哥叫啥名？长啥模样？
　　这几个老头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裘老大，而这称呼还是最先由裘金花叫出来的。
　　说到模样儿，大家都吞吞吐吐，总是说不出个清晰的样子来，李老头灵机一动，操起门边的一把锄头，就近刨了一大坨黄泥巴，揉巴揉巴，塑成了一颗人头。

　　他笑眯眯地再次相问，几个老人呵呵笑了，拿眼角余光扫着办公室，叫他按那作记录的丨警丨察模样捏个人头就行了。
　　这下子轮到李老头大吃一惊了，他嚅嗫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但他心里明镜一样，明白那所谓的哥哥就是此案的犯罪嫌疑人，而那歹徒的容貌，与自己有些相像。
　　李家父子长得不尽相同，但不妨碍一眼就能认出是父子，正因为如此，几个老头才欲言又止。
　　很快，裘金花在熊家村的情况大体上摸清了，她是在1989年5月来到这里的，据她哥哥讲，由于妹子被歹人**，如今有了身孕，打算在这里寻个不嫌弃她的本分人家嫁了，至于彩礼钱，随便给点就行。
　　那些年，熊家村有几个私人开挖的小煤窑，村里的壮劳力都在煤窑挣钱，她哥哥有些劳力，但不会挖矿，唯一的条件是妹夫必须带着他挖矿。
　　在政府关闭小煤窑前，熊家村的人不算穷，正经人家的女子还是娶得起的，姓裘的女人来历不明，又是个病恹恹的孕妇，谁见了都把脑壳摇成拨浪鼓。
　　后来不知怎么跟乔憨憨说好了，成了他的媳妇儿。
　　乔小玲出生前半月，乔家郎舅搭手挖矿的岔洞在放炮时哑了火，据说是乔憨憨要大舅哥先到煤窑外的工棚去叫她媳妇儿做中饭，等他排完哑炮就出来吃饭，下午好继续干。
　　小煤窑的煤层薄，有个五、六寸厚就算是富矿，要把煤挖出来，只能打炮眼填上丨炸丨药，用导火索引爆塞在丨炸丨药里的丨雷丨管，如果没炸，称为哑炮。
　　因为丨雷丨管还在丨炸丨药里，排哑炮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出事，乔憨憨就是那次排哑炮被炸死的。
　　死了人，县里来人调查，发现这几个煤窑的主坑道都不到三尺高，挖矿工靠双肩系着绳子，爬着把一个狭长的竹拖篓曳出来，再把煤炭和岩石分捡。
　　出了这种恶性事故，县里不但查封了熊家村的几个小煤窑，还把窑主抓了起来，关了两个月，赔了五万块人命钱。
　　至于谁是当年的窑主，几个老头都说早就死了，又说那兄妹俩不地道，女儿刚满月，就扔下亲骨肉，揣着五万块钱跑了。
　　日期：2018-06-07 07:03:07
　　六、案中案
　　由于实在问不出啥来，太阳也快要掉到山那边去了，只得送走几位知情人，所长要村主任指个路，说省里和市里来的同志，要到乔家几位长辈的坟前去祭祀。

　　村主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村委会询问那会儿，他是主动回避了的，一听说祭祀的事，脸色一变，慌忙扯着所长，急吼吼的沿着一条被荒草遮蔽的山路向前走去，把三个城里来的人甩得老远。
　　乔家的祖屋早就成了残垣破壁，孤零零趴在另一个山弯的陡坡上，三座长满了青草的坟茔，就筑在祖屋的旁边。
　　在守甲祭拜的时候，李老头掏出三千块钱塞进村主任手里，拜托他照管一下这几座坟茔，切不可让它们坍圮。
　　那村官想收又不敢收，不住拿眼去看所长。
　　"这是乔家的亲属相托，收下没事。你可以把小时候看到的事，再给李老师说一遍嘛。"显然，这一路上走在前面的村主任，给信得过的所长说了什么。
　　原来，那小煤窑就是村主任老爸开的，怪不得几个老头都语焉不详。
　　为了形象地还原发生过的事，必须要到现场去一下，好在是盛夏季节，要傍晚近九点钟天才黑尽，有煤窑就有简陋的公路，警车沿着一条小溪顺流而上，向另一座大山驶去。
　　但见峰峦叠嶂，树绿草青，溪流清澈，幽静迷人，一条被荒草覆盖的公路刚好可容车子通过，警车在山上盘来旋去，渐行渐高，驶向大山更深处。
　　亏得长年累月在这种茅根路上开车的所长，看不清路面只能摸索着前行，车速如蜗速，人多高的芭茅纷纷披靡，刮得车底盘哗哗作响，两边的峭壁愈陡愈高，坐在车里那叫个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