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第18节

作者: 夜梦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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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沫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家里的泥鳅不但不会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无比高兴呢。两指到三指宽的鲫鱼也是经常看到的,没泥鳅那样穿梭自如,会打泥洞,相比之下要好逮的多。一旦看见了,用手里的镰刀围着它可能游窜的方向死劲拍打,慌乱中,鲫鱼往往会蹦起来或跳到水分很少的地方。
  蹦起来了,就用手抓,但这要一定的功夫,一般孩子很难做到,只有见哥能一抓一个准儿。因此,更多的时候,都提前准备好篓子,一刻不离的放在身边,鱼到跟前了,篓子就轰的扣下去,十拿九稳。
  鱼脱离了水,就只能束手就擒了,不管它翻跳的再厉害,过不了几时,便会安稳,躺在那儿,张大着嘴,摇摇尾巴,等孩子们去收拾。
  …………
  丘陵地貌使得农耕播种还处于比较原始的状态,但又催生出了梯田这样的独特山野风貌。见哥家的两块田,一块在山麓,一块在山腰,两者之间是错叠有致的梯田。山腰上的那块田,出奇的大,沿着长长的山脉,盘折蜿蜒,从山的那头一直牵到了山的这头。活像一条巨蛇。
  收割这块田,即便全家老小一起上,不花去半个月,估计都呛。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只能纯手工,为了赶时间,于是就请街邻四坊的乡亲们来帮忙。我家的收完了,就帮你家的收,大家轮着帮忙。
  偶有一些专门从乡下来的麦客,自家的稻子早早收完了,就带着工具到镇上来,按亩计算工钱。除了应有的工钱外,他们的一日三餐是不用操心的。田主人会摆上好酒好肉犒劳他们,一大桌子人围在一起,油灯灶上一亮,气氛很好。
  …………
  “哎呦,喝哦,哎呦,喝哦……”
  远处绵延山间里,男人们吆喝着哨子推动打谷机在湿滑的泥土上慢吞吞的前进。

  沫喜欢在这样的水田里玩,即便浑身是泥,回家被母亲训,他也不担心。比起城里的学校和发廊,他觉得在这里,那种难以名状的忧伤才会荡然无存,消散出去。
  剥下的谷子装进了袋中,用独轮手推车运送到自家去。待阳光正好,气温颇高的时候,就搬出来,倾倒在大街上。
  一到这个时候,镇上的所有街面全都铺满了黄灿灿的谷子。满载货物的卡车从上面碾过去,发出一响响清脆的炸裂声。
  大家晒谷子是没有什么规矩可讲的,街道就那么几条,但都想抢一块空地儿。那些公共的地方自然就成了重点哄抢对象。
  远在公鸡打鸣前,天空还是混沌一片,人们就开始争分夺秒的圈占地盘了。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出门前都先左右望几眼,看见就自己一个人出来,那心里可高兴啦,这就意味着他想占哪儿就占哪儿了。
  在兜儿里揣一把谷子,灰溜溜的跑到挑中的地点,往上一撒,雨点大的谷子就如兴奋的蚂蚱四散蹦开。这就告诉了其他人,这块地已经有人了,地上的谷子就是标记。虽然这种做法明理上不是很说的过去,但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坚持着这一点。
  日期:2017-12-10 16:39:35
  艳阳高照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山峦顶上俯瞰整座镇子,感觉有无数只金黄的蚂蚁在趴着街道上面。镇子也仿佛沾染上了这种光亮的色泽。
  小伙胖们在谷场上,前跑后追,仰面朝天,不看下面,经常脚一滑,脸上、手掌上、膝盖上全都磕满了硬邦邦的谷子,那真叫一个疼呢。
  午后凉风渐起,地上的谷子裹上了一层姜黄的颜色。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的蜻蜓儿盘旋在谷场上空。
  有红的,绿的,黄的,黑的……
  它们的眼睛就像一颗颗色彩浓烈的宝石,尤其是那双晶莹似胶的羽翼,在阳光下能呈现出鲜艳的色彩来。

  见哥带着小伙伴在飞翔的蜻蜓后面奋力追赶。
  飞呀,飞呀,落日的潮红洒在这些高飞的小动物身上,也映在这些嘻哈孩子的脸上。
  夜幕从天边一明一暗的地方拉到了镇子上空。谷子被收在了一起,一个个小山包样的谷堆遍布所有街道。孩子们爬上高高的谷堆,你的头碰着我的头,我的头挨着他的头,比谁能将夜空中星星的数量数的最准确。
  “一共五十颗。”铁锹说。
  “不对,是六十颗。”大飞说。
  “你们都不对,我数清楚了,是一百颗。”学习稍好的惠妹子嘟了下小嘴说。
  “一百颗?哈哈,吹牛,哪有那么多。”见哥不屑着。
  就在孩子们争的热闹时候,乌老婆子,提着一根竹棍踉踉跄跄的朝他们打了过来。

  “小猪儿崽崽的,快下去,把谷子都弄散了。”
  “哦哦,快跑呀。”一人吼道。于是,孩子们脚一蹬,又蹦到另一山谷堆上。乌老婆子气的在那里挤眉弄眼的,没办法。
  路灯下,脱壳机嗡嗡的运转,谷壳积了一堆又一堆,里面散发开来浅浅的米香。白杨树的影子,印在街道上面,房屋的背后,野草丛中,几只癞蛤蟆在呱呱的叫。
  …………
  匆忙的收稻季,在人们挥洒的汗水和丰收的笑声里悄悄的走进结束。
  干涸的田野,沟壑道道,金黄秸秆也被雨露一朝一夕腐朽成了墨绿色。晚来的几缕秋风,从大地上肆虐而过,带走夏日深入土壤的余温。
  …………
  远处山岗上,一位独居老人门前的稻草小丑人直挺挺的望着远方,红彤彤的嘴,笑成月牙形状。伸展的双臂与笔直的身子构成一个大大的十字。夜晚的星光洒在每片瑟瑟发抖的树叶上,泛着鱼鳞白的光。虫子啁啾,稻草人的肩上披着一位已故老人的蓝布衣裳。

  旁边的茅草小屋里,老爷子咳嗽严重,手不停地拍打着干瘪的胸脯。灶火暖人,米饭熟香,烟囱里喷薄而出的袅袅青烟在深浓夜色里幽幽向上。
  老爷子是小镇上最后一位守林人,他也是沫听说过的最后一位守林人。
  …………
  一个天灰蒙蒙的清爽下午,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趋向沫的家门口。镇上邻居们全都投去奇怪的目光。男人们在一边眯着贼眼笑声不断。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儿,惊异的看着两人从车上下来。
  日期:2017-12-10 17:23:59
  父亲很自信似的将摩托车停在家门前的电线杆旁。百花姨一脸浓妆,秀发理的乌黑发亮,白皙如雪的肌肤与田里劳作的同龄女子们比较起来显得异常特别。红艳似火的薄唇仿佛给灰色小镇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犹如一张黑白胶片上的一抹朱丹,能将人们的所有目光聚焦在这一点上。
  她下了车,站在门前,打量一下与周围楼房格格不入的三合土平房。而那房里住着沫的母亲,她在整理货物。

  门外开始热闹,人们终于控制不住,笑着议论起来。父亲掏出烟,给男人们发放。接过烟的他们都不自主的瞟一眼百花姨,再对父亲一浅仰慕的笑。
  坐在大飞门口,年过六旬的张公被父亲喊住,也接了一只香烟。
  “张公啊,最近身体可好啊,去年拆社你可没少帮我的忙呀,真是很感谢你老人家呀。”父亲握着张公粗糙的手,一阵感谢。面对如此情深意切的父亲,张公竟结巴了起来,好像不知说些什么为好。忧郁的看着前方的百花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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