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3-07 20:05:35
　　收购量子脑实验室是梅西的主意。在他看来，这比由一群外行自行组建要效率高得多。而且，钱虽然看上去花了不少，但花得值，每一美分买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成果。若自行组建实验室，却很有可能扔进去成吨的美元，却不冒出一个泡儿。梅西还有一个理由是：若是有一天能把实验室卖掉，说不定还能赚上一大笔。
　　项目的主要成果，是对人体大脑进行了极高精度的扫描和还原度极高的解析。这个项目组是由一个有意揭开人类意识秘密的名校毕业生肯布尔，召集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十八年前组建的，比司空炬开始搞脑电波读心术还要早。刚刚组建项目组的时候，他们认为人类的意识很可能产生于量子层面的，因此用了“量子脑”这个名称。
　　自开始运作以来，项目组提出了种种将人类意识电子化的方案，甚至也包括当年王是非给司空炬提过的，在舒曼空间寻找人类脑电波的想法。但是，几乎所有的尝试都没走得很远就被淘汰了。最终，项目组认定扫描人类大脑结构是唯一靠谱的方式，理由是：人类内心世界的每一次冲动，虽然看上去不可捉摸，但其实都是一道电脉冲，都会在大脑里留下印迹，并改变其物质结构。
　　以肯布尔为首的几个年轻人设想，如果对人类大脑的扫描精确到一定程度，或许就能利用这些数据复制出同样的思维。这就跟批量生产光碟原理相同：只要将同样的坑洞信号记录于同样的覆层物质上，就可以同一时间生产出成千上万张，含有一模一样内容的光碟来。
　　听了肯布尔的解释，司空炬才明白：光碟并不是一张一张刻录的，而是它们具有相同的物质形状以及相同的信息贮存方式。

　　两年的时间里，量子脑实验室先将扫描精确程度突破到了细胞层面；又用了五年，推进到了分子层面；进入原子层面，则大致用了十年的时间。
　　“为什么复制到原子层面，就能还原一个人的思维？”在跟随梅西和实验室负责人肯布尔进入扫描室的时候，司空炬问道。
　　“从前，科学界有一句话，万物皆原子。”肯布尔道，“所谓物质不灭，其实就是原子不灭。人是要死的，但构成人身体的原子却不会死。设想一下，地球上最早提出原子概念的古希腊哲学家德谟克利特大约在两千四百年前去世了，他的骸骨埋在地下，化为泥土。他坟茔上的一棵无花果树，把根扎入地底吸收水分。他大脑里的一个氧原子—我们暂且把它叫作A原子—顺着根系进入树的身体，变成了枝叶的一部分。枝叶枯萎，落地，腐烂，又再一次被吸收。经过了两千年，终于变成果实的一部分。公元1992年，它的果实被制成了无花果干，出口到了美国，刚刚怀孕的我母亲正好买到含有A原子的那一袋。母亲吃下之后，A原子顺着脐带传递到胚胎，刚好进入我的大脑，成为我的大脑的一部分，也成为我的思维的物质基础。”肯布尔笑道，“所以说，我的大脑里有德谟克利特的原子，我也因此而继承了他的思想。”

　　“啊，难怪古人说万物有灵。”司空炬如醍醐灌顶，“原来构成万物的原子是互通的。”
　　“正是如是。”肯布尔露出神秘一笑。
　　“可是，原子又是永生的吗？”司空炬暗自觉得有些心惊，又不甘心地问道。
　　“原子能存活多久，没有人能知道。有科学家推断，原子的寿命是1035年，相对于人类，甚至相对于我们这个已经存在了138亿年的宇宙，都算得上是无限长了。”

　　“这大概是我们这个宇宙现在年龄的5亿亿亿倍了。”司空炬约摸估算了一下，赞叹道，“真是难以想象。”
　　“量子力学哥廷根派大师惠特则说：万物皆比特。意思是，所有的事物都携带信息，并且可以用二进制代码来表示。这或许就是这个项目的哲学基础吧。”肯布尔道，“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把人类大脑里的原子信息化了。”
　　“哦，我们的扫描不能再推进一步吗？”司空炬问道，“比如说…嗯…夸克层面？”
　　“原子层面已经是人脑扫描的极限。”肯布尔道，“扫描夸克是不可能的，因为受到测不准原理的限制。一个基本粒子，它既可能在A处，也可能同时在B处；既可能在中国的乌梁素海，也同时在美国洛杉矶的量子脑实验室—请问，这怎么能够扫描？”肯布尔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不过，量子脑实验室这名字是十八年前取的，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也就不用改它。”

　　“可是，你们不是也没有否认吗：人的思维同量子的某些特征有关。”
　　“是的，这正是人脑的迷人之处。”肯布尔的神态变得矜持起来，“如果我们的大脑有足够的智力去理解它本身的话，那么这颗脑袋就不是可以让人理解那么简单了。”
　　“这有些像绕口令。”司空炬回头望向走在身后的梅西，梅西也耸耸肩，做出了一个“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眼神。
　　司空炬放慢下脚步，伏在梅西的耳边悄声问道：“买他们真用了两个亿的美金吗？”
　　“差不多十倍。”梅西的声音陡然变大，“不过，除了完成王是非先生的遗愿，我相信量子脑实验室还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给基金会带来更实惠的收益。”
　　梅西说完，加快步伐超过了前面四五米的肯布尔，走到扫描室大门前站定，接受眼底虹膜扫描。“咔哒”一声，门开了。

　　司空炬快步赶上，正要抢先进入，却被肯布尔一把拦住：“房间内的温度在零下30摄氏度，没有防护的话，我们也会变成供后人研究的古尸。”肯布尔揿动墙边一个按钮，自动传输带送来三套带有玻璃面罩的白色防护服。三人穿上，活像三个即将离开飞船步入外太空的宇航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