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别大惊小怪,在月光县,一切皆有可能,你将来也一样。我再次召见胡长标,请他对县委办公室的工作多支持。这胡长标当即表态,说财政局是县委的财政局,县委要怎么办怎么办。县委办公室将报告送到财政局,胡长标却批示,请县长定夺。县长马志批示:请书记阅示。王庭拿着报告找到我,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一下子说不清,建议我让那个胡长标的小舅子回来。这当然不行,县委及其办事机构不是谁的菜园门,想进进,想出出。我放低姿态,来到县长马志办公室,马志故作姿态地客气一番,说这么小的事,怎么敢劳书记的大驾。于是,马县长当着我的面,挺神气地给胡长标打电话说:‘你好大的胆子?连县委的钱都敢卡。把县委要的钱统统给县委,再加一倍。’很快,钱加一倍到了账,可我觉得非常非常窝囊。”
“堂堂县委办事机构成了这个样子,是有点窝囊。”
“以后县委办公室要钱,总要费一番周折。我不得不捍卫县委书记的权威与尊严。我将胡长标召到县委,很不客气地问他,财政局在谁的领导之下。他说县委、县政府。我告诉他,财政局及全县所有部门都在***领导之下,都在县委领导之下。如果县委及其办事机构县委办公室受到无故刁难,县委将考虑派一个能接受县委领导的人当局长。胡长标愣了一下,答应坚决按县委的要求办。时隔不久,胡长标又故态复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到马县长,打算撤胡长标职务事的议一议,统一认识后,再到常委会通过。我坚决要撤,县长马志坚决不同意,说胡长标工作成绩突出,他所领导的财政局年年被评为全省财源建设先进单位,他本人也多次被评为全省财政系统优秀工作者。再说,我们县是贫困县,每年还要靠他到省市弄些钱回来,应付各种工作需要。撤他的职对全县人民不好交待,对全县的工作有较大的负面影响。双方分歧不好弥合,我没有善罢甘休,仍坚持要求召开了常委会,马志仍表明了不撤的态度,我列了撤的种种理由,其他常委会们大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正僵持不下,列席常委会的县人大主任孙凌云说,财政局长是行政干部,属政府官员,是不是先请人大议一议。结果,撤职的事不了了之。”
“好窝囊啊。”
“是啊,真的很窝囊。”董正尴尬地笑了笑。
钩的鱼儿跑了,董正重新换蚯蚓,将鱼竿摔入湖,继续说:“我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决定拿柳树乡丨党丨委书记柳顺平开刀。这人他妈的太不像话了,他不干正事,他的工作主要是吃喝玩乐,请客送礼。‘贪腐、通奸、赌博、**、行贿’五毒俱全,是一个典型的‘五毒干部’。一些干部,尤其是基层干部对他很有怨言,百姓对他更是恨之入骨。每年总有人往县里、市里、省里甚至央告状,因为他毕竟是县里管的干部,好多告状材料转到县里,要县里查明真相,严肃处理。县里也蜻蜓点水查了一下,但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写了回复向面草草交差了事。见县里没有动静,那些告状信又雪片似地往市、省、央飞,最后又从央、省、市飞回到县里。堂堂***的县委,竟然连一个乡干部都‘摆不平’,这也显得我们太没能耐、太不用了。我提议召开县委常委会,先罢他的官,然后专门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对他的问题进行全面清查,以此为契机,整顿干部路线,正本清源。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思路,也符合央的精神,可在正式开常委会时,那个王八蛋马县长,是不同意撤柳顺平的职。他还理直气壮地说,那个地方很穷,百姓又喜欢贪小便宜又不讲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古以来不好缠,他能维持下去不错了,撤职是绝对不应该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招不灵,我想迂回一下,找县纪委书记刘勇刚同志谈心,要求组织力量,对他的违法乱纪行为进行调查,如证据确凿,依法严办。”
“这样迂回也是不错的啊。”
“我也觉得可行。”
“那个县纪委书记刘勇刚怎么样,他能旗帜鲜明地支持你工作吗?”我问。
“肯定县长马志、人大主任孙凌云、县委副书记赵程大那些人正直得多,他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经过几个地方任职,最后由市纪委推荐,经市委同意后,到县里任职。他跟县里下下、方方面面联系不多,腾腾蔓蔓、枝枝叶叶很少。因为县委书记变动太频繁,而月光县又很复杂,他有些无所适从。我看得出来,他照样看不惯县里的一些事,也很想认真履职尽责,扎扎实实干些事情。他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县委书记持续地站在他背后。只有有人持续地跟他撑腰打气,他才能大胆工作。这不能怨他,纪委一般干的都是罪人的事,没人持续撑腰怎么行啊!”
“那你觉得,你是强有力的县委书记吗?你可以持续地站在他背后,跟他撑腰打气吗?”我直视着董正,直截了当地问。
“坦率地说,我暂时做不到,但假以时日,我肯定会做到。”董正回答。
“你能决定假以时日吗?”
“不能,干部是一张纸啊。”
“你不能决定假以时日,怎么可以持续地站在他身后呢?他怎么可能勇敢地向那些‘恶势力’冲锋呢?万一你哪天离开,谁来替他收拾那些‘一地鸡毛’,那些‘乱摊子’呢?”
“是啊,是啊。干部虽然有任职年限,你我都明白,那只不过是写在纸的,随时可以动你,事前不征求你意见是常态,征求你意见那是‘看得起你’。常委会一开,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高兴还是不高兴,委屈还是不委屈,你都得走。说好听的叫组织安排,说不好听的叫‘滚蛋’。我也深有体会,‘深受其害’啊!”董正苦笑着。
“话扯远了,回到正题来吧。那个县纪委刘书记支持你吗?”
“支持啊,在我的直接干预下,县里成立了以纪委副书记、监察局长戴希望同志牵头,组织部、政法委、监察局、审计局、信访局等部门人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对举报的柳顺平的问题进行调查。结果呢?一个多月过去了,仍没有进展。我要求调查组加快进度,可调查组汇报说谈话难,没有人愿讲实情;取证难,涉及到的人都不愿作证;负责审计的人员搞不清楚哪张票据是真的,哪张是假的,搞不清楚票据的东西到底派了什么用场;调查组成员单位的人老凑不齐,有的单位今天派这个,明天派哪个,三天打鱼,两天晒,调查人员、调查时间都难以固定;还有经费问题、交通工具问题等等。而柳顺平却口口声声喊冤,说在贫困地区一心一意、默默无闻为党为人民勤奋工作,想不到落到这个结局。”
“老书记,可否让我说点真话啊?”
“可以啊,你随便说啊,哪有让不让呢?”
“我觉得你这么调查不妥。”
“怎么不妥?”
“动用这么多部门,这么庞大的队伍,大张旗鼓地、明明白白地对一个在任的乡丨党丨委书记进行调查,你不担心走漏风声吗?你不担心‘利益攸关方’订立‘攻守同盟’吗?你不担心‘利益攸关方’采用多种方式反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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