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倒是不能这么说。老同学嘛,坐到一起,聊到兴头上,总要喝点什么,感觉才痛快。 我和我的老同学感情都很好,有的甚至比兄弟还好!有共同语言的同学就是这样,掏心窝的话有时候只能和知已的老同学说说。”
“但住在裕隆巷的那俩夫妻,好像算不上知已老同学呢?”
他脸上马上起了变化,我能看出来,很明显的变化,像是被人突然戳穿了底细一样,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神色依然很镇定,反问我:“你去过那里了? 什么时候?
一个人去的?”然后他转身开自己房间的门,还邀请我进去里面说话:“要不要来里面坐坐?
我已经去过你那边了,现在轮到你到我这里来了,你说呢?”
我现在不会再拒绝了,因为我现在想更多的了解这个人, 这个站在我身旁不远的男人。 他身上集聚了太多我不确定的东西,就像挂着无数把锁,我很想拿着一大把钥匙去把这些锁一一打开一样。
房间的格局和我那边一模一样:前面小客厅,客厅旁边一间小卧室,后面是厨房,最里面挤着一个小卫生间。没有太多多余的东西,收拾得很整齐,也很干净,就像出远门回来, 发现所有东西很久没动过一样。
他拉出一张胶椅,让我坐,我便坐下,同时把刚才他问我的问题一一回答给他:“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就去那条巷子里转了转。我找到了你那个老同学,还跟他们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说来听听?”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感到紧张,这倒出乎我的意外。
“我想先问你一些问题,你别先急着问我, 可以吗?”
他回应了一声“好”,拉一张椅子在离我大约两米的位置坐下,看上去很情愿接受我要来的一切盘问。
“那一对夫妻怎么会在那里租房子住?那个男的右脚怎么回事?怎么还在打吊针?
怎么不在医院里医治?”我停住,先问这几个问题,等他先回答我,后面的再慢慢地问。我脑子里堆满了疑问,我自已也得先理一理。
“你要不要喝一点水?”他问我,我说不要,我现在很急于了解情况,其他口渴什么的都顾不上。
他给他自己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我想他这时应该很渴了。我有点后悔, 早知道他口渴了,我应该早点提醒他先喝一口水,再来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
“说来话长啊!”他说:“也真够可怜的。男的是我一名高中同学的哥哥。今年第一次来我们这个H 镇找事情做。之前一直在佛山南海那边。听他老婆说,他嫌在那边做事工资少, 又是一个人在那边,孤伶伶的,就听他同村一个人的意见,来这边找事做,毕竟两个相熟的人在一起做事,彼此有个照应,也算是好事。来了之后,同乡给他找了一间五金厂,那个同乡以前在这间厂做过临时工,老板他认识,所以介绍进去。但是,进去工作不到10天,就出了事故。听他自己说,是在搬模具的时候,模具掉下来,砸在右脚上。”
“很严重吗?”
“右脚脚趾骨粉碎性骨折。模具非常重,平时都是用吊机装卸。事情出来以后,厂方把他送到镇中心医院医治,但是,说到医疗费用,厂方只在最初入院的时候,交了一部分押金, 后面的就一直拖着不愿支付。厂方的理由是,他才在这间厂工作不到十天,试用期都还没有过,算不上工厂的正式员工,也就不能享受正式员工的工伤待遇。”
“工伤保险也没有买?”
“这样的小工厂,老板是不会给普通员工买保险的。我查了一下,截止我把他从医院转到外面,所有费用,包括两次手术费和20多天的住院费,一共是57643元,扣除厂方预交20000元,还差37643元。 因为后期费用厂方那边一直拒绝支付, 医院那边只能停止用药, 并下达出院通知书。”
“然后你就把他转到那间出租屋?”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出了这事之后,他弟弟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让我尽量想办法帮忙。差欠医院的37643元,是我和他弟弟两人一起凑的,已经结清了。我征求过他们两夫妻的意见,如果继续留在医院,费用必定持续增多,最起码床位费和护理费是少不了的。 他们两夫妻也同意我的意见,为尽量节省费用,与其长时间耗在医院里,还不如在外面租一间小房子,每天的用药由我从医院领出来,护理就由他老婆来做,我再给他老婆找一些零活, 多少也有点收入,他们也安心一点。”
“这样能行吗?”
“他的主治医生我认识。医生跟我说了,手术已经做了两次,效果都还好,现在主要是骨组织恢复,需要时间来耗,保证正常用药就可以了。当然,药液的注射由我来做,我每天来这里两次。药液注射完了,由他老婆拔出针头就可以了。我教了她老婆如何拔针,如何运用技巧,他老婆掌握了,我才放心让她去做。”
“和厂方的工伤纠纷怎么办?”
“医疗费用厂方是一定要出的。我们还有一个同学,在广州一家律师行做律师,早些时候已经和他联系上,他答应这些事情由他来做,会走法律维权的路子。上一次我说喝酒的事, 就是这个做律师的同学从广州过来,到这里先了解情况,收集资料和相关证据,完事之后两个人凑到一起,喝了点酒,确实喝了点酒,没有骗你的。”
“我也没有说你骗我呀。”话虽这么说,但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自然踏实了好多,不用这么多怀疑总在心里面绕来绕去。“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你匆匆忙忙从那里回去, 被我看见了,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次小小的意外。”他又是微微笑了笑,嘴角的曲线恰到好处。“输液的时候,他老婆因为急着赶去工厂拿货,担心去迟了货被其他人全拿完,就把输液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他因此出现不良反应,感觉胸闷、气促、胃里面不舒服,就叫他老婆赶快打电话给我,让我临时过去一下。”
“就这样?”
“就是这样的。当然,最后我也批评了他老婆几句,告诉她以后千万要吸取教训,再不能随便改变输液速度。”
“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看情况,如果恢复得好的话,再有一个月应该可以拄着拐杖走路,如果恢复得不好的坏,可能再要两个月甚至更多。”
“那他们夫妻俩人的费用?”其实我是想说,时间还需要这么长,两夫妻怎么维持下去?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担忧,对我说:“我们同学也组织了一次捐款,一共捐得善款17600元,全部由我转交给他们了。起初他们不肯接受,但耐不住我的坚持,还是收下了。老实人, 夫妻两个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知道流眼泪。”
其实我还有其他更多问题要问他, 也其实我还有其他更多关于他自己的私密事情想问他,但是今晚上我就不问了,我就此停住。因为我感到他已经很累了,面容呈现明显的疲乏状态,他现在需要休息,这或许正是我就此离去的恰好理由。
但他的房子,既然今天我已经第一次进去了,那我就不担心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以及接下来更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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