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07-17 18:57:24
冯蔚琪(23)
/2016年3月28日 下午
自从昨天下午, 我从窗口发现了我们学校的魏老师, 我就一直在想, 我怎么样才可以让她知道, 我就在这里, 就在她附近。 如果她知道了, 必定会来救我, 会把我从这里解救出去, 一定会的,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我有想过扔纸条, 就像电视里有些儿童剧一样, 被绑架的小孩子趁坏人不注意的时候, 扔出一张写有字的纸条, 很快就会有人来搭救。 但是, 这个办法对我来说根本就行不通。 首先, 除了吃饭和大小便, 我一天到晚被绳子绑住双手。 即使那一点点松手的时间, 也是在长头发的严密监视之下, 所以, 我根本就不可能用我的手写字。 第二, 我没有笔,也没有纸, 也不知道在这间我完全陌生的房子里, 哪里有笔和纸。 第三, 即使有笔和纸, 我也写成了字, 最后我也扔不出去, 让魏老师发现。 因为外面房间的门我从来出不去, 里面的小房子又没有门通向后面,虽然开有两个小窗户, 但两个都关闭的紧紧的, 不要说纸条,即使是苍蝇, 我想也难飞得出去。
我也有想过挖地道, 电视里也有演过。 挖地道的人用自己的双手挖, 挖了很久很久, 手指头全给挖破挖烂了, 鲜血淋淋。 但是这个办法我想也是行不通的。 先不说我能不能受得了这个苦, 光是流血就够我难受的了。 再有, 我脚下的地板, 不是松松软软的泥土,用手抠一下, 就能抠得动; 也不是泥土上面盖着地板砖, 把地板砖掀起来, 下面可能就是潮湿和松软的泥土; 而是看上去非常结实的水泥地, 即使我能承受疼通, 用双手去抠, 把我十个手指头都抠破抠烂了, 也未必抠得出来二两混凝土。
我还想过“芭拉小魔仙”, 要是我具备那么神奇的魔力, 用手指轻轻朝地面一划, 地道口就会马上出现, 我就可以跨上我心爱的小白马, 轻而易举地就从这里逃离出去。 但是, 当我幻想着自己就是小魔仙,双眼合上, 默默地念着自己也听不懂的魔语, 手指倾尽全力指向地面, 同时用尽全力叫出“开”字, 满以为神奇的场面就会如愿而至, 等到张开眼睛, 看到的却是眼前的地面依然纹丝不动, 我的眼泪来了。
现在我才明白, 以前我看过的那么多的电视剧几乎都是骗人的, 那些之前看得我热血沸腾、无比紧张无比激烈的剧情,几乎都是编剧坐在房间里闭目养神瞎想出来的, 都是不切实际的, 甚至是用谎言胡编乱造出来的。
想起看电视, 我就想起了我爷爷。 我爷爷六十多岁, 背有点驼, 还经常咳嗽。 他和我奶奶两人分开住。 我奶奶随我的一个叔叔住, 在深圳; 我爷爷就一直在我们家里住。 我从小就被爷爷看管着, 但是他人太老, 管不住我。 每当管不住我的时候, 他就让我看电视, 什么电视都让我看, 只要我不吵不闹就行。 我看《芭拉小魔仙》, 看《甄環传》,看《爱情公寓》, 看《还珠格格》, 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仅看, 而且我还模仿。 我最爱模仿小燕子, 模仿她疯, 模仿她闹,一天到晚,从不消停; 而且胆子大, 什么事都敢干, 什么古灵精怪的事情, 只要我想得到, 我都敢做。
比如说, 我敢翻我们小区的邮筒,把里面的信件或者广告宣传单翻出来, 全部撕烂, 撕烂之后向空中抛, 像天女散花一样, 落到地上, 然后我再用脚踩,用穿着小靴子的脚使劲踩, 踩得脏脏的, 黑黑的, 才肯罢休。
我也敢破坏我们小区的小路灯。 小路灯有点高, 比大人还高, 顶上圆形的白色灯罩我当然够不着, 我就四处找石块去砸。 一次砸不中, 我就两次, 三次, 直到砸中砸烂为止。 路灯杆也是我撒气的对象。 我不高兴的时候, 就会对着路灯杆用脚踢, 当然会踢得我腿疼, 我就用双手抱着路灯杆去摇, 摇来摇去, 想要把他扳倒。 一个人当然摇不动, 我就叫其他小孩一起来摇。 你摇一下, 我摇一下; 他摇这边, 我遥那边; 摇来摇去, 摇得久了, 就开始松动了, 再几个小孩一起使劲, 最后真被我们扳倒了。
做这种事的时候, 有时候也会被物业的人发现。 物业的人会让我们去把大人叫来,当着大人的面, 说我们几句。 但也只是说那么两句, 我把他们的话当成耳边风, 我的那些小伙伴们也根本记不住, 从不知道引以为戒, 过不了多少天, 必定又要重犯。 因为我们知道, 大人们通常为了省事, 会说小孩子嘛, 年纪小, 不懂事, 该赔多少钱, 我们赔就是了, 然后我们也就没事了。
我还敢怂恿比我小的邻居小孩子在电梯里撒尿。 如果是男孩, 我还让他划着圈圈撒,撒得越宽越好,撒得越远越好, 最好是把整个电梯全部淋湿。 如果是女孩, 我就让她先蹲着撒,撒出来之后, 我再叫她用脚把尿往外拔, 往外划, 尽量把尿圈弄大一点, 尿液覆盖的面积也就多一点。
我也不怕撒谎。 小区里的警用宣传电视, 里面的内容, 我从来不看, 但里面有一句台词, 我听一遍就记住了。 “谎话说了一千遍, 就是真相!”, 就是这一句, 我听一遍就记住了, 然后活学活用。 有一次, 邻居一位老奶奶, 她刚下电梯, 我就拦住她, 说你们家的小孩不见了, 快去找。 而其实那个小孩, 老奶奶的孙子, 是我让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孩藏起来了, 害得她在小区里找了大半天, 手忙脚乱的, 眼泪都流出来了, 而我却站在一旁, 心中那个得意呀, 就差没有笑出声来。
特别是, 我非常喜爱和小区的那个老花匠做对。 他的工作是在小区里栽花种草, 修修补补; 而我就是那个采花大盗和虐草魔王, 我让他不停地修, 不停地补。 只要看见他在空地上种草, 等他一转身, 去另外一个地方了, 我就会跑过去, 一棵一棵地拔出来,将他刚种下去的幼苗一棵一棵拔出来,扔在地上, 被太阳一晒,很快就死掉了。
小区的草坪上, 老花匠每隔一段距离, 要插一块他自己做的警示牌, 上面写着“请勿踩踏草坪”, 而我偏偏就要在草坪上走来走去。 即使他在草坪中间, 开出一条专供人行的铺着河卵石的小径, 我经过时, 也不走人行道, 也要踩着草坪走过去。 还有小区的花卉, 如果他在旁边立着“请勿采摘花卉”的字样, 我就偏要去采摘。 当然, 我只能采摘一些我够得着的花, 比如冬天时候, 我就采摘茶花; 而到了夏天, 我就会去采摘鸡蛋花。 那些高大树上的花, 我是没有办法, 如果有办法, 我想我也可能去尝试。
老实说,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同那个老花匠做对。 我没有特别的目的。 我就是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我就心有不安似的。 我可以一天不吃饭, 但如果见到老花匠种的花草不去拔掉, 我就做不到。 即使头一天没有时机去拔, 第二天我也会想方设法偷偷地去拔掉。
我没想过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这么做对他人的伤害有多重, 我不去想这些。 我只想我自己,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从来没想过他人, 我心中没有他人这个位置, 一点空间也不留。 或许有人会说我这是自私, 但是我自己好像没有这个意识, 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存储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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